这是一家二十四小时的亲子鉴定机构。
晚上九点,依旧灯火通明。
陆景翔加快脚步推开了玻璃门,走进了院长办公室,一屁股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把手里的资料袋递放在办公桌上。
“给我做份亲子鉴定,越快越好!”
院长把资料袋拿了过去,打开封口朝里面扫了眼,又立即封上,笑哈哈道,“陆少,是你啊,行,没问题,最短时间内,三天就能出结果。”
“那好,等你的好消息。”
陆景翔站起身,递了一张银行卡过去,盯着肥腻的院长,勾唇痞笑,吊儿郎当的笑容里蕴含威胁,“这件事,希望你严格保密。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果被第三个人知道,你这家鉴定机构,就等着违法关门吧。”
院长咽了口唾沫,表示理解地点着头,“为客户保密,是我们的职责,请陆少放一万个心。”
“行了,就这样,等你的好消息。”陆景翔挑眉。
事情办完了,就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他很快疾风一般窜出了办公室。
陆景翔离开不久,院长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是个容色倾城的女人。
看着踩着高跟鞋袅袅娜娜走进来的漂亮女人,院长不仅没有惊艳之色,反而吓了一大跳,紧张地迎了上去,结结巴巴道,“温小姐,这么晚,你,你怎么来了?”
“路过,刚好看见陆景翔陆少从你这里走出去,就进来看看,表叔,没打扰你吧。”
温然微微一笑,笑得格外优雅。
“温小姐愿意来我这里,蓬荜生辉啊,怎么会打扰呢?对了,有段时间没有去温宅探望你爸爸和你妈妈,他们身体还好吧?”
“挺好!我爸妈都惦记着表叔,有空了你一定要去我家坐坐,我爸珍藏了二十年的陈年老酿,等着表叔你去陪他喝。”
“哈哈,一定,一定。”
寒暄了一阵,温然收敛了柔笑,直截了当地问道,“表叔,这么晚了,陆少来找你干嘛?”
“哦,他给了我两份不同的头发,要做亲子鉴定,瞧,就这个。”
院长指了指办公桌上那份刚到手的资料文件袋,笑着说道,“陆少一向爱玩,灯红酒绿,估计是被哪个女人讹诈了,想要确定到底是不是他的孩子。”
“不!这里面的东西,并不是陆少给他自己做的鉴定,至于是谁的,你不用管。”
温然低头,将一张银行金卡推到院长眼前,柔和的笑容,渐渐变得阴冷无比,“表叔,不管最后是什么结果,你只管通知陆景翔,不支持双方的亲子关系。”
“换句话说,两者不存在亲子血缘关系,明白吗?”
“这,可是……”
没想到温然是打这种主意,院长惊得额头沁满冷汗,“温小姐,陆少那边,我也不敢得罪啊。”
“但我手里的这些东西,足以让表叔你身败名裂,你更加得罪不起。”
说完,温然把一叠不堪入目的照片甩在办公桌上,幽然冷笑,“表叔,该怎么做,你好好掂量。”
盯着那叠明显被人偷拍的照片,院长心里把温然撕碎了几百遍,但脸上还是挤出了识趣的笑容,“是是是,温小姐,我明白,陆少那边,三天后就按照你说的办。”
闻言,温然瞳孔射出满意的光芒,盯着陆景翔送来的那份文件袋,白皙的唇角,渐渐勾出一抹极冷的笑。
她来这里,是为了给郑老爷子办一件事,没想到,误打误撞,在半路上,碰见了陆景翔也朝这个方向而来,并且是为了做一份亲子鉴定,倒是场意外之喜。
陆景翔在外面花天酒地,却很小心,从来没有搞出过人命。
那么,能让他郑重其事亲自跑一趟办理亲子鉴定的人,只有叶蔓微了。
叶蔓微——
叶蔓微!
温然红唇微张,在嘴里反复咀嚼这三个字,眼神阴森如刀。
*
此时的叶蔓微,躺在病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从傅止深治疗的重症监护室回来,她的心,就一直突突地跳。
跳的飞快又沉重。
那么那么异常的跳动,对她来说,除了担心傅止深的安危,还能代表什么呢?
理智告诉她,不该为那个该下地狱的男人担忧。
但她就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心。
她对他,长达十年的感情啊。
从年少懵懂,穿过漫长的岁月,血肉模糊,爱恨浸染,傅止深三个字,早就一笔一划,厉厉刻入在她的骨血深髓。
跌跌撞撞一路来到心死如灰千疮百孔的今天,她已经无从分辨,也不敢去细究,对他恨意森森的背后,还有没有一点别的东西。
可小乖的死,让她对他的十年感情,变成了她这辈子,最大的讽刺。
叶蔓微无声攥紧了手指,指甲狠狠刺入了掌心。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叶蔓微立即回过神,掩饰眸底的一片赤红,悄然地松开拳头,朝门口看过去,瞬时震惊不已。
“翔哥,快十点半,你还真的来了?”
“哥走之前不说了嘛,最迟十点半来。”
陆景翔嬉笑着走到床边,说道,“你这里,伤的伤,小的小,哥不放心。”
“跑来跑去,我担心你太累。”
叶蔓微没好气地瞪他,“医院里,有值班医生,护士,还有那么多住院的人,可是最安全的地方,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对,医院最安全,可哥就是放心不下你,怎么办?哎,哥算是明白了,这辈子遇见你,哥就是操心的命。”
陆景翔夸张地摊开双手。
叶蔓微莫名有股气涌上脑,盯着他皮笑肉不笑,“翔哥,你其实可以不这么操心的。”
“不不不!操心让哥快乐,操心让哥苏爽。”
盯着叶蔓微磨刀霍霍的眼神,陆景翔怂了,赶紧蹲下身,打开床头柜,装作要找东西。
无意中瞥见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下意识拎出来倒在床上——
盯着从里面掉落下来的医用口罩,白大褂等物品,陆景翔目瞪口呆,“蔓微,你是不是背着哥偷偷去看傅禽兽了?”
“翔哥,我……”
被他灼灼地盯视,叶蔓微嗖地扭过头,有点心虚。
见她心虚到不敢面对自己,陆景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大手一抓,重新把物品装回袋子,淡淡地,涩痛一笑,“算了,哥不吼你,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翔哥,你走后,我确实去看过他,但他还在昏死中,我只说了几句话,就走了,连头都没回。”
叶蔓微拧紧眉头,慢慢地哑着嗓子说道,“小乖的死,我恨透了他,恨死了他!
可他毕竟还是小宝小贝的亲生爸爸,如果他这次真的没挺过去,小宝小贝就永远失去了爸爸。”
“翔哥,你不知道,我的心里,就像有一把锯刀,左右开弓,不管往哪边锯,都是血肉横飞的痛。”
“别说了,蔓微,哥明白,哥都明白!”陆景翔伸手过去,按了按她颤抖的肩头,喟叹了声。
气氛顿时沉闷。
两人一时沉默无话。
*
凌晨六点,特级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纪恒掐灭烟蒂,重重咳嗽了几声,瞬时打起精神,目光炯炯地盯着手术室紧闭的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