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沿海某座温暖的城市。
医院检查科的仰躺式监测仪器上,叶蔓微慢慢坐起来,听见刚为她做完全身检测的女医生亲切说道,“叶小姐,恭喜你,你的脸部肌肤和身体各器官的机能都恢复得很好,这是最后一次检查,以后你可以不用再来了。”
“好的,谢谢刘医生。”
叶蔓微唇角微扬,唇边一抹止不住的微笑,慢慢抬起手,放到脸上,微凉的指尖轻柔触摸着光滑细嫩完好无缺的皮肤,心里荡漾着层层叠叠的激动。
五年啊,从那么一场闭困在车厢内的熊熊大火中死里逃生,无数次出入医院的烧伤科和整容科,吃药无数,扎针无数,煎熬和痛苦无数,她的身体终于不再残缺丑陋,活得像个正常女人了。
叶蔓微把来医院时戴的硕大太阳镜放回皮包里,走出检查科室,迎面是陆景翔灿烂的笑脸,“蔓微,怎么样,医生怎么说的?”
叶蔓微心情高兴,忍不住眉眼弯弯,“说我恢复很好,以后不用再来。”
“我靠,真的吗,太好了!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不容易,太不容易了!”陆景翔一边大声囔囔,一边张开双臂准备拥抱她,“今天真是特别开心的一天,来来来,蔓微,先让我大大拥抱一下,然后我带上你和孩子们一起去吃海鲜大餐庆祝狂欢。”
“我这一身伤刚好,吃不了海鲜。”
“不能吃海鲜,那就吃粤菜,就这附近有家网红粤菜馆,味道特别不错,很适合你的口味。”
“好。”
叶蔓微笑着躲过陆景翔的拥抱,直接弯下腰热烈抱紧一直安静站在走廊上的帅气小男孩,狠亲了一口,“小宝,妹妹呢?”
“小贝喝太多果汁水,刚去洗手间了。”
叶小宝皱着精致的鼻子,慢条斯理把脸蛋上的口水擦掉。
嫌弃的举动和小表情,像极了深藏在叶蔓微心底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男人。
五年光阴,流水般消逝,不仅没有磨灭掉她心里对付止深的恨意,反而愈演愈烈,在她每次不得不忍受磨皮挖肉的整容之痛的时候,在她每次想起死在那场大火中的小乖的时候——
她那么乖巧懂事的小乖,就那样没了,可作为罪魁祸首的傅止深,还活得好好的。
这深仇大恨,叫她怎么忍?怎么能忍?
叶蔓微眨了眨眼,眨掉眸底翻滚的恨意,站起身等了一会儿,还没有等到叶小贝回来,明白自家女儿贪玩花痴的性子,肯定又迷上哪个帅气逼人的男医生了,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宝你在这里陪陆叔叔,我去找妹妹回来。”
叶小宝没说话,只抿着小嘴巴,点了点头。
等妈咪走了以后,他才抬起头,乌溜溜的大眼睛,锐利看着陆景翔,“男人要保持高冷,才能吸引女人,难怪你这么老还没找到女朋友!”
“……”
陆景翔眼角抽了抽,瞬时无语。
你踏马真是傅止深那只衣冠禽兽的亲儿子,朝他心窝里捅刀子的本事超一流。
*
叶蔓微在洗手间转了一圈,果然没找到叶小贝的影子,皱了皱秀气的眉头无可奈何笑了笑,转身从容走了出去,沿着深幽的走廊绕来绕去往前走。
这片区域小家伙都转熟了,她也不是很担心。
渐渐地,叶蔓微发现有几间房门开着的办公室,墙壁和天花板不是平常所见的森白颜色,而是贴了淡蓝色的墙纸,非常幽雅有格调。
一眼望进去,让人感觉非常的舒服。
她下意识扫了眼头顶悬挂的标志牌——心理诊疗区,后面加了几个红色的小字,闲人免进。
想到叶小贝很有可能闯入进去,叶蔓微的脸色忽地一沉,加快脚步往前冲,最后在尽头处的那间诊室,看见了穿着白色纱裙的小女孩,探出小半个脑袋,趴在极小的门缝间偷偷往里面看。
叶蔓微好气又好笑,故意咳嗽了一声,走上去牵起女儿白嫩嫩的手臂,嘘了声,压低声音轻轻说道,“小贝,走啦,跟妈咪回家。”
小女孩嘟着粉嫩的嘴巴,摇了摇头,胖乎乎的小手指着里面依稀可见的男人影子,大眼睛闪啊闪,捂着小嘴巴,学叶蔓微的样子也把声音压得细细的,“我不,再等一下下啦!妈咪,里面看病的叔叔好帅好帅哒,比哥哥还帅,我特别想要他做我的男朋友。”
“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啊?你昨天还说想要幼儿园里的张老师做你男朋友。”
叶蔓微哑然失笑,没好气地揉了揉女儿头顶细软的发丝,下意识蹲下身,手在房门上轻轻一推,门缝变得更宽了些。
透过那道变宽的缝隙,她看见最里端六七米远的沙发躺椅上,男人凌硬的短直黑发,深刻冷酷的侧脸。
那凌厉的眉眼,一笔一画,竟然无比熟悉。
叶蔓微遭雷劈了般,视线僵冷,手指僵冷,整个身子也开始僵冷,呼吸……凝滞!
这么多年了,海城与这座城市相隔千里之遥,她从来都没有想到,会在这栋医院里撞上他。
生死仇人就在里面,她一点点攥紧了拳头,恨不得冲进去一刀捅进他胸口,挖出他的心,问他还有没有半点良心。
恨她想要她死就算了,为什么连她的小乖都不放过?
愣神间,里面交谈的声音,渐渐传入叶蔓微的耳旁。
她清晰地听见心理医生询问道,“傅先生,您以前会产生冲动吗?”
“会。”
“是对谁产生的?”
“我的前妻。”
“您本来有身体反应,却在过去的五年,再也没有产生过冲动,是不是五年前你前妻突然发生了某件严重刺激到你的事?”
“我从海城专程飞到这里,不是听你问这些有的没的,你就直接回答能不能治。”
幽寂的空气中,男人漠然的声音,犹如覆盖了一层白皑皑的霜雪,格外冰凉。
医生被噎得无言以对。
碰到这般不配合的大人物,再厉害的心理医生,也是hold不住。
默默擦了把额头的冷汗,医生恭敬地陪着笑说道,“那个……傅先生,很抱歉,真的很抱歉,您这种情况,我们无能为力。”
男人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站起身淡淡睨了一眼过去,又收回视线,迈开修长双腿稳缓地往外走。
门外的叶蔓微见他马上就要出来,连忙静悄悄一手捂住女儿的小嘴,一手把人抱起迅速转身埋头往前冲。
心里早就恨意滔天,恨不得手起刀落杀了那个残忍无情的男人,但她却不想当着女儿的面流露出她满腔的恨。
冲到拐角处时,身后嚯地一阵凉风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