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主任和王锐走进手术室,叶蔓微眨掉眼角湿透的泪,双手更加用力地抱紧白棠,轻声说道,“妈,我们都别哭了,爸听到了,他的心里会难过的。”
“好,不哭,妈不哭。”
白棠嘴里说不哭,却用手堵住嘴,无声地哭得不能自已。
哪怕伤心,痛苦,她温暖的声音,依旧如水般敲在叶蔓微的心上。
她的性格,一直都是这样,温柔似水。
如果她和叶全,是她亲生的父母,而不是养父养母,该有多好。
叶蔓微抿着唇,看着白棠满头花白的头发,凌乱贴在脸上无声流着泪,心里刀割似的疼。
假如八年前她没有为爱疯狂,没有执迷不悟地嫁给傅止深,叶家就不会家破人亡,爸爸也不会心情压抑到患上了肾脏衰竭症。
此刻,叶全口吐鲜血,肾脏破裂,躺在手术室抢救,她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越想着前尘往事,叶蔓微的心就越痛。
痛得整个人摇摇欲坠,如果不是抱紧了白棠,她整个人早就支撑不住跪跌到地上去了。
白棠抬头,见叶蔓微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看起来像要马上就要晕倒的样子,连忙止了泪,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蔓微,别担心,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你爸都扛过去了,这一次,他肯定也会没事的。”
“嗯。”
叶蔓微含泪点着头,看着白棠眼里的疼惜,酸楚地笑了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在等待叶全醒来的时间里,每一秒的流逝,对叶蔓微来说,都是精神的摧残,心灵的折磨。
尤其,叶小贝到现在还没有半点消息,更是让叶蔓微焦虑不安。
二十分钟后,秦主任率先拉开手术室大门走出来,神情很凝重。
“叶医生,叶夫人,我刚给叶老爷子诊查完身体,比起前两天例行检查的数据,明显恶化了很多。
尤其那颗衰竭的左肾,坏死部分从之前的二分之一,恶变到三分之二。
我跟里面所有的专家商量完毕,他们也一致认为,当务之急,必须马上做手术。
否则的话,叶老先生恐怕今天就下不了手术台。”
什么?
叶蔓微猛地一顿,嘴唇微张,却难过自责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秦主任见她嘴唇惨白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心里面也不怎么好受,叹息一声,把手里的手术同意书递过去。
“如果你和叶夫人都没意见的话,请你们谁,签个字。
这也是医院的正规流程,毕竟手术中出了什么意外风险,没有人能够预测到。”
秦主任说完,手术同意书递在半空中,却没有人接。
他压抑心头的难受,目光首先落在白棠身上,随后才看向叶蔓微,说道,“多耽误一秒,对叶老先生来说,都是痛苦和煎熬,尽快做换肾手术,才是治根。”
这个道理,叶蔓微比谁都明白。
不换肾的话,她的父亲,最多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
可叶全刚承受一次重大刺激,不仅没有把身体调养到最佳状态,反而口吐鲜血变得更虚弱。
手术途中,万一出现不可逆转的风险,谁也预料不到。
她左右为难,下不定决心签字。
最后,反而是白棠,一扫以前的柔软,狠下决心,从秦主任手里接过文件和笔,在最后一页,签了字。
颤抖着手,笔迹写的歪歪扭扭。
但这个时候,谁也不会嫌弃字迹难看。
秦主任把文件和笔重新收好,表情更加凝重。
“叶医生,叶夫人,等捐肾的人赶到医院,半个小时后,也就是十点准,我会亲自给叶老先生做这场手术。”
手术室内,傅止深给他发来短信,说他最多十分钟内赶到。
之后还要经过一系列的消毒,例行的全身检查,林林总总加起来,花费的时间,差不多半个小时搞定。
“捐肾的人还没到?”
叶蔓微心口一动,脑海里那抹游丝般的念头,再次掠过,下意识说道,“他是谁,是男是女?秦主任你这里有照片吗?为了表示我们一家人的感激和诚意,我觉得我应该去医院门口亲自接人。”
白棠也点头同意,“对,人家帮了我们家这么大的事,诚意必须摆足了,钱也不是问题。”
秦主任一听,变了脸色。
七天前,傅先生就捐肾的事,要求他务必死守保密。
答应过的,他就不会食言。
“呃,是这样的……”
秦主任以手抵拳,咳嗽两声,一边说,一边想,“有关捐肾那一方,傅先生亲自接触过,也谈妥了条件,双方拟了合同签过字,理论上,不会再有变动。
但如果叶医生你执意要与捐肾方接触,如果被他察觉到我们这一方迫切需要他的肾,可能会临时反悔,坐地起价。
到那个时候,可能会给彼此之间,添加不必要的变动和麻烦。”
“说的也是啊。”
白棠点头,与叶蔓微对视了片刻,摇了摇头,接着说道,“那就按照秦主任你说的办吧,蔓微不去医院门口接人了。”
“好好好,行,我这就进去安排一下。”
秦主任嘘了口气,转身走进手术室。
嘭嘭。
门被关上。
叶蔓微盯着紧闭的双门,心里总感觉有些怪怪的,挥之不去。
*
与此同时,傅止深单手插着裤袋,在凌冽的寒风中,跟着纪恒在那栋废弃汽车站绕来绕去。
狭窄的门边,有两个警员接应。
看到气场强大的傅止深,不敢吭声,朝他身后的纪恒喊道,“纪助理,负一层,是地下室,陆少带上其他人,已经下去了。”
纪恒点了下头,回头朝面容峻冷的男人汇报,“傅先生,到处都是污水垃圾,臭气熏天,您小心点。”
男人薄唇抿成锋利的直线,漠默没开腔。
走到门口,有临时搭竖的木梯。
纪恒摆摆手挥开了两个警员,刚要踩着楼梯下去,却感觉到身后一股矫健如风的男性身影,比他速度更快。
男人沉稳有力的身躯,一纵,一晃,就消失在纪恒的视线里,快如闪电。
纪恒便不再吭声,卷起裤脚,跟着飞身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