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水意远去的背影，万事不放在心上的沈墨之难得的轻轻拧了一下眉心，转瞬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
他的心里也有一点涟漪浮动，刚才李水意眼睛里强烈的恨意他都有些心惊。不知道那个小姑娘经历了什么事，怎么会有那种恨。
看了看布袋里的三月李，沈墨之站在那里站了好半天，才大踏步朝着山下走去。
已经找到了一丛山芹菜的李水意乐颠颠的开始采摘，至于漂亮的不像话的沈墨之早就被她抛在脑后。
漂亮又不能当饭吃，在她眼里只有吃食才能引起她的兴趣。这会子又嫩又绿的山芹菜，才是她的心头好。
这种野山芹的茎秆比平常吃的大芹菜要细上一圈，叶子也有一些不同。而且等枝条变老之后，就不能吃了，只能当做中药来使用。她们七里屯的人，有个蚊虫叮咬什么的，都会掰断枝条揉碎了敷在被咬的地方。
没有没咬的也能抹在腿上，驱赶蚊虫。
摘了一大把之后，李水意找了一截结实的藤蔓，把山芹菜绑好放到篮子里。挺大的篮子这会儿被塞得满满的，她眼睛笑成了月牙状。
从山上溜下来的时候，远远的看到有个人影一直在牛棚附近转悠。
李水意躲在一棵大树后头，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那个人的正脸。
那不就是程会计家的闺女——程淑芬嘛！
重活一辈子，李水意一直躲程家人躲的远远的。她上辈子也不知道怎么就被程青松迷了眼，一门心思的跟着人家屁股后头跑。明明程青松都已经娶了支部书记家的闺女，她都没放弃。
蠢得要死！她上辈子，的确是被自己的愚蠢害死的。
摇了摇头，把脑子里的回忆摇出去，李水意盯着走来走去的程淑芬。也不知道她跑来牛棚做什么，前些天不是才掉进大河里头吗，身体这么快都恢复好了啊。
程家的事情她连听都不愿意听一耳朵，加上这些天她没去上工也没在屯子里头走动，对于屯子里的事情属于两眼一摸黑的状态。
程淑芬掉大河里，被新来的知青给捞上来。没有结婚的闺女儿和一个陌生男人这么亲密的接触，在他们屯子里可是会被狠狠唾弃的。
就算刚开始还会因着救人悄悄在屋里头嘀咕，但随着时间越来越长，会被八卦妇女们包装加工成各种香艳的版本。
按照以往的作风，这两人怎么着也会凑一堆。那个看她不顺眼的齐美丽好像对那个救人的知青有意思，这就说明男知青长相不错。结合各方面的条件来看，程会计肯定会选择让程淑芬嫁给男知青。
这些也只是她的猜测，李水意已经蹲在了地上，有点烦躁的逗弄着地上的大蚂蚁玩。唉，程淑芬堵在牛棚那边，她只要一下山一准会被她撞见的。
不等她想到法子，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猛一回头，居然是早在她之前就下山的沈墨之。
李水意立刻压低声音惊喜的问道，“沈墨之，程淑芬在你们牛棚跟前转悠啥呢？”
是不是过来找你的？
这一句被她咽了下去，这话不能这么大喇喇的问出来，影响不好。
沈墨之眼里都是淡漠，他站的笔直，像悬崖峭壁上的松柏，风姿俊逸。
“不知。”
两个字冰凉如大河里的水，落进李水意的耳朵里。她撇撇嘴，仍旧不死心，“那你觉得她啥时候会走？”
回答她的是无声的沉默，显然沈墨之连两个字都不愿意再说。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本来以为程淑芬很快就会离开，没想到她在牛棚边上转了半天之后，竟然朝着秦川山的方向走过来。
李水意反应很快，她一把拽住沈墨之的胳膊就朝着一个山坳处走去。其实也不算山坳，不远处有一个坑，也不知道是哪家挖出来的又没回填上去。
之前她把山脚还有刚进山的所有地方都摸遍了，很清楚这里的一草一木，包括那个挖出来的坑。
等到她把沈墨之按在坑里，自己又蹲下来之后，就看到程淑芬进了山。
秦川山很安静，她小心翼翼的防止发出任何响动。坑不算大，她蹲下之后整个人其实都贴在了沈墨之的身上，但是心神全部放在程淑芬身上的李水意，根本就没有意识到。
身后的沈墨之身体已经僵硬，这是他第一次和一个小姑娘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几乎是紧密相连。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李水意的头顶，他刚想挪动一下身体，就被人拍了一下，只好一动不动的继续假装自己是个木头桩子。
程淑芬进了山之后，左顾右盼，也不知道在找什么，走的速度很慢。等到终于看不见她的身影之后，李水意才放松了心神。
不等她喘口气，瞬间就感受到背后炙热的温度，她软萌的脸蛋顿时就像被火烤过一样，红如云霞。
不动声色的从坑里站起来，李水意丢下一句再见，头也不回的就向着秦川山外跑去。
沈墨之也没有耽搁，尽管白皙的脸也变的绯红，眼睛里还带着迷茫之色，但他的脚步同样很快。大概也就是一分钟的时间，就消失在山上，回到了牛棚里。
坐在炕上的沈修文眼睛很利，看到自个儿孙子的模样，笑的意味深长。慢悠悠的问道，“墨之啊，你这是去山里头寻摸到什么好玩意儿了？”
“三月李。”
“三月李？三月还有能吃的李子？这是不是小意丫头告诉你的啊……”
沈墨之不说话，默默的洗好三月李，直接塞给他爷爷一个。等看到他爷爷酸的脸皱成了包子时，嘴角很可疑的上扬了一下。
她说三月李直接吃的话，很酸！
现在看到自己爷爷被酸成这个模样后，颇有一种掰回一城的感觉。谁让他爷爷，坐在家里都能料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沈修文虽然酸的牙都受不住，但是他也没错过自己孙子那一闪而过的笑意。这可真是一件让他高兴的事情，打从他们来到七里屯之后，这孩子的表情就没有变化过。如今有个小姑娘能让他有生气一些，他心里头高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