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霍宝言已经去了一个星期。
大学课程比较少，相对轻松，尤其是沈云曦目前只是让她适应学校的环境，暂时没有选择太多选修课。
霍宝言依旧很局促怯弱，不敢跟陌生人说话。别人找她说话，她也都是低着头，躲着。偶尔才敢看人一眼。沈云曦会经常鼓励她，但某一种恐惧似乎已经根深蒂固，不是那么容易克服的。
沈云曦也不好逼得太紧，至少她没有只去一天就想着回来。
对小姑娘来说，这已经算是巨大的进步了。
周末没课，给霍宝言缓解的时间还挺多的。
周六这天晚上八点，沈云曦忽然接到张姨的电话，她非常着急。语气里带着哭腔。语无伦次，连方言都飚出来了，沈云曦真是听不明白。
“张阿姨，你别着急，慢慢说。”她连忙安抚，看她这状态肯定是很严重的事情。
“太太，我真的不想打扰您，但这件事真的很严重。我刚才给先生打扫房间，在他的床铺底下发现一条手帕，上面全都是血。最近几天，先生一直咳嗽，他的状态越来越差了。我怕再这么下去，先生真的不行了。”
张阿姨的声音里带着哽咽，又担心又难过。
沈云曦闻言，心忍不住咯噔一下，接着是一股钝钝的疼。
她才发现，那些话一旦说出来，她心里竟然还是会莫名涌起一抹恐惧。
好一会儿，沈云曦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现在在家吗？”
“先生刚回来，他现在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也劝过他，但他总是嘴上应下来却一点不听话。”张阿姨声音哽咽，完全无可奈何。
“好，我现在过去看看。”
终究是不能看他有事，终究是舍不得。沈云曦知道，这一次她输得很彻底。
但在生死面前，一切都是小事。就当她没用吧。
温媛看到她拿着车钥匙出去，脸色有点阴沉，看样子是有事，她忍不住问一句：“你要上哪儿？”
“有事出去一趟。”
她看上去有点着急，温媛也没有打扰她。决定等她回来再问。
沈云曦一路上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不然会很影响她的情绪。
轻车熟路的回到这里，她原本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回来了，没有想到世事难料。
张阿姨一直在客厅来回踱步，非常焦灼的等着她。
听到门口的动静，她立即跑过来。
沈云曦看到张阿姨红红的眼眶，分明是哭过的痕迹，她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太太，您能回来真是太好了。先生他……他真的很不好。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我有点害怕。”她脸上全是焦虑和忧愁。
“张阿姨，你先别担心，我上去看看他。”
“好。”
顿了顿，她又补充：“先生现在喜欢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
“没事，我有办法。”沈云曦拍拍她的肩膀。然后径自上楼。
她咚咚的敲门。好一会儿里面都没有动静。
沈云曦不放弃，不厌其烦的敲着，手好像不会疼。
在她的耐心即将告罄的时候，门总算开了。
当看到沈云曦站在门口时，霍一诚整个人怔了怔，某些表情都来不及收回去。
沈云曦跟他四目相对，他的样子确实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何曾见过霍一诚如此憔悴虚弱的时候？
不多时，霍一诚才把自己的防备重新拿出来。
“你来做什么？上次说得还不清楚吗？”他的声音很冷，沙哑得不成样子。
此刻的沈云曦已经顾不得他的态度了。
她今天决定过来就是开门见山。
“霍一诚，你是不是时日不多了？”问出这个问题，沈云曦竟然瞬间豁然开朗，许多以前没有想通的问题，现在竟然忽然想通了。
霍一诚顿时整个人石化，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沈云曦一开口就击中靶心。
沈云曦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忽然眼眶发烫，一股难过和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
“你怕你死了以后，我会伤心难过，所以决定跟我分开，用最愚蠢的办法，让我恨你？”沈云曦一句句说出来，不光是扎霍一诚的心，也是扎她自己的心。
既然没有办法两全其美，只能两败俱伤。
“你是不是觉得很聪明？替人做决定的感觉是不是很好？”沈云曦没有咆哮，没有歇斯底里。相反，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被打扰一般。
霍一诚眼底潮湿，被猜中心事的他此刻竟然没有办法反驳。
“说啊？怎么这会儿哑巴了？不是很聪明吗？”
其实霍一诚心里已经后悔。他以为他可以很伟大，只要她能幸福就好，不管她跟谁在一起都行。但当她跟邢枫的绯闻传得铺天盖地，那么逼真，她也没有反驳。
他们看上去很亲密的样子，他就觉得很难受，那种感觉甚至比病痛的折磨还要难受。
他开始变得焦虑，开始嫉妒不满，开始后悔。
他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他感觉自己已经快油尽灯枯了。
那一刻，他才明白，他不想把她让给任何人，哪怕他时日无多，然而这会儿，他似乎已经没有办法后悔了。
霍一诚转身回了房间。
沈云曦跟进去。她已经不记得多长时间没有回来了。只觉得这里已经没有往日她还在时的温馨，而是一种死寂。这样的感觉让她心酸。
“霍一诚，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懦弱那么消极？”
“有病去治不就行了，把门关起来，自己给自己判了死刑，你怎么那么能耐呢？！”
“如果一直以来，我是爱着一个这么懦弱的人，那我沈云曦真是瞎了眼。”
沈云曦不疾不徐的说了很多话。
而霍一诚却始终沉默。
“今天来的目的就是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那么蠢，真遗憾，原来是真的。那我也告诉你，你想怎么样都行，我不会再关心你再在意你。我明天就跟邢枫结婚。你知道我沈云曦从来说一不二！”
沈云曦语落，转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忽然被霍一诚拉住。
沈云曦却没有转身，只是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放开。”
霍一诚的脸色似乎变得更加苍白。
“对不起。”半晌，他才说了三个字。
然而他却不知道，此刻的沈云曦最讨厌的就是听到这三个字。
她猛然甩开霍一诚的手，终于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霍一诚！我是要你对不起三个字吗？我是有多犯贱，每次都要求着你，对你死缠烂打。我没有尊严的吗？
你说不想让我难过，不告诉我真相，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你以为自己谁？！
我沈云曦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那么窝囊，只有在你面前，我曾经把自己的姿态放低到尘埃，可是你呢？你扪心自问一下，你是怎么对我的？你到底有没有心？”
沈云曦吼他，这次歇斯底里，泪如雨下。
这是她第一次那么放肆的表现自己的懦弱。
霍一诚眼眶潮湿，有泪在无声滑落。
此刻，除了对不起，他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也是第一次看沈云曦哭得那么伤心，心都疼死了。
他终于忍不住，上去把沈云曦抱住。但此刻的沈云曦正是情绪最崩溃的时候，反抗的情绪也很强烈，隐忍了那么久的情绪忽然爆发。
她自然不会老老实实让霍一诚抱她。一直在拼命的反抗。
但这一次，霍一诚却非常坚定，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她牢牢的禁锢在怀里，好像如果这个时候放来她，他就会永远失去她。
沈云曦大概也是累了，大约过了五分钟，她才逐渐平息下来。
霍一诚自责内疚的道歉声一直在耳畔反复的回响，他仿佛变成一个复读机。
“你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可以改变什么？”许久，沈云曦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哽咽。
“除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就是霍一诚吗？实在太不像他了。沈云曦有点难以置信。
她现在不想跟他煽情那么多。
“你跟我去医院！去找聂医生，找吴医生，找赵医生都可以。我必须要知道怎么回事！”沈云曦知道，如今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体状况。
其他的事情完全可以以后再说。
但是霍一诚却摇摇头，眼神里全是暗淡：“没用的，我已经没有救了。”
沈云曦却不信邪：“谁告诉你的？你去哪儿看的病？”
沈云曦看他这么丧气的样子就特别想抽他。奈何他现在是个病人，她不能动手。
“我在另外一家医院。”
“什么原因？”
“肺癌末期”
沈云曦难以置信，她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呢？
“我们重新去检查好不好？再给自己一次机会？”此刻也顾不得生气了。她抓着他的手。
霍一诚却摇头：“没用的。都是一样，又何必徒增难过。”
沈云曦真的特别想揍他，她忍得有点辛苦，既然不能揍，她就掐了掐他的脸。这才稍微解恨。
“霍一诚，这次，把你的命交给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