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静太过于激动了,她连哭带笑的看着顾临棠,仿佛看见了什么神光奇迹一般。这温馨小屋先前还很安静,就因为傅静而一下子闹腾起来。
顾临棠本就虚弱,女子的嘤嘤声在他脑子里像是鸭子一样,他抬起麻木的左手道,“我没事,你先等等——”
傅静紧接着捂着脸哭泣,嗓音哽咽凄惨,“我以为、我以为将军……如果将军因为我出了什么事,我是不会原谅自己的……”
我能因为你出什么事啊!顾临棠心好累,他尽可能的平静的道,“我真的不是因为你受伤的。”
傅静一下子停止哭泣,满脸泪痕且惊讶的看着他。
顾临棠诚恳的告诉她,“我们受伤都是因为我身为将军带兵不力,被细作给算计了。本还想把你送回去的,结果连累你也跟着。所以你不用总是觉得亏欠我,我救你一次又连累你一次,我们算是扯平了。你不必再把我当做救命恩人。”
真的,顾临棠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当人恩公会这么难受,他现在只想落个清静。可惜了人家还是个女孩子,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好好说话跟她划清了界限。
可是傅静听后却不这样想,她认为顾临棠就是在维护她的心情。他怕她愧疚、怕她难过。而且那位白女侠不是也说了么,她说顾将军身为将领居然眼里只有女色……一想到这句话傅静就止不住的羞涩和欣喜。
由于顾临棠第一次划清界限不够撕破脸皮,这导致傅静完全会错意。她心中还划过了阵阵暖流,心道这才是她的良人,就因为她是庶女,父亲居然要让她嫁人做妾,幸好她遇见了顾将军。
她不懂什么带兵打仗的事,她只知道顾临棠就是为了救自己才会伤成这样,所以她要永远追随这个人!
顾临棠本以为刚刚的话说的有点重了,他甚至都做好了准备再接受她新一轮的嘤嘤。可等了半天没听见哭声,再扭头一看……傅静居然在笑?
而且为什么笑的那样害羞和深情?
“傅姑娘——”
顾临棠不安的开口叫她,就听门口传来白宝宝的咳嗽,“打扰了二位,我送药的。”
不知何时白宝宝已经进了里间来,她一手拎着药箱子,百无聊赖的倚在门口,好像在看戏。
不知为何顾临棠一见了白宝宝就紧张,他立刻想要撑着身子坐起来,可是他刚动弹,那边傅静就忽然扑上来按他肩膀往下压。她手上凶狠可嘴上说的温柔,“将军别动,你伤的严重,我来帮你换药。”
顾临棠再次被傅静弄得摔回床上,他肩头有处很深的刺伤,而且内腑还有内伤,哪里扛得住这么一下。顿时给他疼的冷汗都出来了,差点要闭气过去。
别说当事人了,白宝宝看着都肉疼,甚至对于顾临棠的鄙视都消散了一大半。她心道顾临棠居然给自己找了这么个虎妞,真是嫌自己的身体太好了。
虎妞傅静祸害完了顾临棠又跑到白宝宝身边抢下了药箱,然后就要给顾临棠宽衣解带伺候上药。
顾临棠刚刚喘着气缓和了身上的疼痛,紧接着又要坚强而努力的躲闪那双摧花辣手,“这不好,你别乱来——”
可傅静不依不饶的抓住他有伤的右胳膊,“将军为我身入险境,就让我来侍奉将军吧!”
顾临棠怕伤口崩裂不敢用力拽,只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疼!”
傅静紧紧攥着他胳膊,十分紧张的问,“将军你哪里疼?你哪里不舒服。”
虽然有点不合适,但白宝宝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我看没什么不好,昨儿也是你的小情人衣不解带的守着你。”她一般不这么落井下石的——除非憋不住。
“你在瞎说什么——”顾临棠感觉自己要疯了,他狠命往旁边一躲,这下好了,肩头和右臂的伤口都崩了,血瞬间浸透了纱布和衣裳。
“卧槽你别乱动了好嘛?”白宝宝见人又伤着了,瞬间收了笑容。
她正想去制止两人的胡闹,可傅静那边又开始长篇大论的叙述顾临棠为了她如何如何的牺牲。
行吧,白宝宝一下子歇了维护顾临棠的心思,别人家的事儿她不掺和,他俩自己解决去吧。
顾临棠真的疼的要死,他可怜巴巴的冲着白宝宝伸出一只伤痕累累的手,结果白宝宝已经甩门出去了?
感觉这世界已经没爱了……
顾临棠太难受了,他伤的太重没办法自己收拾换药,而且白宝宝又跑了,他除了傅静再没有别的选择。
他妥协了,他本以为自己不愿意光着膀子让傅大小姐给上药是维护对方的名节,是为了不让对方吃亏,但他万万没料到吃亏的还是他。
傅静根本什么都不会,她只有为爱奉献的一腔热血罢了。上一次顾临棠和士兵们的伤口是土匪给处理的,傅静在旁边看着觉得简单,认为自己完全可以亲力亲为。所以医疗事故就是这样发生的。
傅静从药箱里找出小剪子来,把顾临棠身上的绷带都剪开,露出里面的伤口。那些伤口有的又开始流血,鲜红一片。
傅静压抑着心中恐惧,翻出了一瓶金疮药,拔了盖子就要往上倒。顾临棠惊道,“你先止血!”
傅静还很无辜,“可这不是止血的药么?”
顾临棠生无可恋的指了指右臂上一处,“按压这里,按到不出血为止。”
“……”傅静将手指轻轻点在那处皮肤上,她还特意轻轻柔柔的,似乎是怕按痛了谁。
顾临棠满脸问号,“你用力啊!”
指压止血法就是用手指压迫伤口近端的动脉,将其压在深部的骨骼上,使血管闭塞血流中断,从而止血。这是最简单的止血方法了,他看傅静这么殷勤,还以为她多少懂点呢!
“我、我不行啊!”傅静面露难色,顾临棠身上全是血啊,她根本不敢用力的。
这就真没办法了,最后是顾临棠用完好的左手完成了这一切,自己给自己止血、自己给自己上药,最多指挥着傅静拧了毛巾递过来,或者是帮忙给绷带打个结。
顾临棠身为将军,伤病待遇都没自己的下属高。至少他的下属们还可以规规矩矩的养伤,他却要被撕裂伤口。
如果说醒来上药只是一个悲惨的开端,那么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他在路上昏睡的时候没怎么进食,多是被喂了些水,胃里早就空了。上好药包扎了伤口以后,傅静就在旁边守着他、用一双可怜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真的非常瘆人。
又过了一会儿,是阿静送了饭菜过来。因为白宝宝一见这俩人就心情暴躁,所以不打算自己出面了。
傅静也早就饿了,她开心的接过食盒,放在桌上一样一样的往外掏。一个陶罐装着的清粥、一盘子油水少的炒青菜、还有一碗黄白相间的小咸菜……
然后就没了?傅静一下就不高兴了,她心疼她的小将军啊!“这也太清淡了,没肉都无所谓,可是一点点肉星都没有……将军的身体怎么能补好啊!”
她那边嘟嘟囔囔的尽是埋怨,阿静一下子就火了,“就是因为受伤了才要吃这个啊,你是脑子有病么?”
阿静直白的一句话说出了白宝宝和顾临棠的共同心声。
傅静本来只是抱怨抱怨罢了,没想要怎么样,阿静这么骂她倒是激怒了她的维护之心,“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虽说你们家姑娘救了我们,可也不能这样虐待人啊!你们要是觉得麻烦了不乐意了,那何不把我们扔在外面算了!”
阿静都气笑了,“我们救人还救出错了?他不吃这个想吃什么?大鱼大肉山珍海味?”
傅静羞怒极了,“我哪里说要那个,总之、总之不能这样敷衍啊。”
阿静转向顾临棠,“行啊,顾将军你就说吧,想吃什么肉我这就去弄。不管你要什么我都保证腌制得当、色香味俱全、毫不敷衍。”
傅静以为阿静这是羞愧的妥协了,连忙怂恿他,“将军,你的伤太重了,真的应该好好补一补。”
顾临棠凉凉的瞥了她一眼,“受伤了要避免吃肉类鱼类等发物,也不能吃重盐重醋葱姜蒜等刺激,饮食清淡有利于伤口恢复。你刚崩了我的伤口,还想害我一直在床上躺着么?”
傅静愣住了,“我、我不知道这个啊。”她觉着这也不怨她啊,她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什么活都没干过,哪里能知道这个嘛。
阿静翻了个白眼拎着空盒就出去了,“怪不得大当家不愿意过来,真是见一面辣一次眼睛。”
傅静又红了眼眶,“她怎么能这样说我啊!”
顾临棠问她,“那你能不哭了么。”他本质上不是个耐心差的人,只是……这女人脑子里多少水?她为什么还能哭?
傅静赶紧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盛了一碗粥端过来道,“顾将军,我喂你吧。”
“不用,我自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