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下午,千锋笑紧赶慢赶终于看到了山。
夕阳之下的山一层一层地堆叠,越远越高,越远越淡。最后一层覆盖着积雪的便是白鹫山了,白鹫山脚下便是千刀宗了。看起来近,但要赶到白鹫山还需要一天的时间。当然,一夜也行,月光好的话。
在最外层山的脚下有一个镇子,名为大观。千锋笑本不打算在大观镇停留的,但看着妖衣十分疲惫,所以他让临伤带着妖衣去喝茶解乏。而自己则顺道办点本不着急的事情。
他的目的地是侠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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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侠馆,就是给侠客行侠仗义提供情报的地方,也是给遭受侵害的苦主鸣冤诉苦的地方。关于它的由来,还要从这个江湖说起。
这个世界依武欺人的事件太多了,许多普通人为了保护自己,会投靠附近拥有武力的家族。因此也慢慢形成了以某个家族为核心的一个势力。
人们根据武力家族对投靠之人的态度,将这些势力分成「宗」或者「派」。
有宗派的保护,人们受到欺凌的事件虽然会减少很多,但也不能完全杜绝。受到欺凌后,宗派有时会出面解决,但更多时候,宗派选择漠视。
就比如遇上流动作案的人,宗派也实在腾不开手满世界的去缉拿凶手。如果苦主本就不受宗派待见呢,宗派就更不会出手了。
更有甚者,就是宗派本身被人欺负了。遇上这样的问题,他们就会向侠客求助,于是有情报收集与发布功能的侠馆就很有存在的必要了。
找侠馆鸣冤诉苦是有讲究的。
首先苦主需要交代行恶之人的信息,然后递上恶人的恶行。
侠馆会根据这些内容梳理出恶人应受到的惩罚,并发出一纸罪状通告天下,邀天下侠士公击之。
按道理讲侠客行侠仗义出自自愿,苦主是不需要支付任何费用的,但出于对侠馆与侠客的感激,苦主一般会留下一些元晶以做酬谢。
酬金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较少的是酬谢侠馆公告天下,较多的部分则是对侠士的感激。
给侠士的那部分叫做赏金,会写在罪状之上。当侠客完成对恶人的惩戒之后,侠馆会将酬金交于侠客。如果恶人一直没有收到惩治,而控诉他的受害人还一直增加,那恶人的罪状会一直更新,赏金也会一直叠加。
侠馆与侠馆之间有一个巨大的网络,方便各处罪状的共享与侠客领取赏金的便捷。白鹫山所在的河西之地,这个网络叫天网。
(白鹫山是没有侠馆与侠客的,所以没有被天网覆盖掉。但也只能说明白鹫山偏远落后且封闭。)
一切看上去合理美好,但这之中是存在一个巨大的漏洞:
罪人的罪行是由苦主阐述的,证据证人也是苦主提供,所以其中难免会出现栽赃或误判,这样一来侠客就变成了杀手。
侠馆是没有分辨真假的能力与精力的,为了避免这一情况出现,他们想出将苦主的名字留在恶人的罪状上。以「真正想伸冤的人是不惧恶人报复的」的道理来杜绝报假案。
苦主认不认同这个道理先不说,能不能彻底杜绝假案也不讲,就侠客而言,他们几乎都是认可这个做法,所以侠客往往连真相是什么样都不知道就对恶人拔刀了。
千锋笑就是被侠客刀刃相向的恶人。而且他的罪状上的审判方式不是断手断指,而是诛杀。也就是说,千锋笑是红名单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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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千锋笑踏进了一个想要杀掉他的组织据点内。
“老虚!”千锋笑趴在柜台上,看着正整理着罪状的掌柜。
“千大辅师来了呀。好久不见。”老嘘努力撑着笑容,而他的双脚打着颤。他叫千锋笑辅师而不是马头(商队的最高领导)是因为他想极力地表达出自己对千锋笑的尊敬。
“跟你说个事,悦喜他们那帮小子又来找我了。全都去那边了!”千锋笑掏掏耳朵,将发生的事情说得十分轻松。或许就是因为他这个态度,老虚才害怕他吧。
千锋笑口中的那帮小子是一个侠团,千锋笑认识他们。很早的时候悦喜的侠团就想拿下千锋笑的那十万赏金。但尝试两次失败后,便安分了很久。
“他们怎么那么不开眼呢。”老虚脸色发青。“这个事我不知道的。”
“这没什么,他们也是生意人嘛。理解。”千锋笑很坦然,因为只有这样说,他才能够坦然。
千锋笑第一次被无辜悬赏的时候,他有试图解释,可所有解释都被侠客认为是狡辩。
他也按着罪状单上的名字找到苦主,却发现苦主已死,疑似自杀。询问之后才知道,那个苦主极其贫困且身有重疾,其生活轨迹与千锋笑一点都不搭,更别说与罪状上遇害的商人有关系了。
千锋笑估计那人是死之前给家里赚点钱才冤枉自己的。不过苦主已死,千锋笑也再没做其他动作。
再后来,悬赏他的人越来越多。千锋笑也发现悬赏他的幕后之人都是他打败的商业竞争对手。想想断人财路无异于杀人父母,他也就接受了。
遇上实在过分的人,他也只会用商业手段彻底击垮对手,毕竟千锋笑不是特别喜欢杀人。当然,千锋笑报复时的商业手段,的确不是那么讲规矩。
或许是击垮对手的报复手段非常具有威慑性,他的罪状上的赏金最后停留在了十万之数上。
“你理解他们,那他们在泉下也会理解你的。”老虚悄悄在衣服上擦干手心里的汗。
“不过有个事情你给其他人要讲一下。找我随时奉陪,来多少人都行。但不要去蒙骗无辜的人。”千锋笑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千大辅师,你说什么?”
“昨天他们带着一个二十来岁的人。那个小伙子刀法不错还是天命境界,悦喜他们应该就是看上这点才敢来找我的。”千锋笑努力回想少年战斗时的样子。天命境界要比千锋笑的元形境界足足高两级,理论上讲,输的一定千锋笑,更何况喜悦等人里面与千锋笑同武境的人还不少。
“新人?打哪来的?”
“别打岔!”
“是!”
“那小子穿的不错,应该是富家子弟。他不是冲着钱来的。”千锋笑下了判断:“所以说,你们做生意就做生意,不要以什么侠义去蒙害年轻人。人家有得是大好前途,非要把别人往刀口上推。”
“死了?”
“死的活的你们都别惦记!”千锋笑用手指敲敲柜台做教育状。
“是!”
“我今天说的,你要记牢了。不听话,悦喜就是下场,不留全尸。”千锋笑漫不经心地说出了威胁的话语。
“是!”
“哦,对了。如果有外地来的侠客,告诉他们不要太自信,十万元晶不值得他们来找我。”
“这个全天网都知道,都知道。”
“嗯,那你忙着。我先走了。”千锋笑微笑着拍拍老虚的肩膀,就像亲密的朋友那般。然后,转了身。
“慢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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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锋笑牵着马,往妖衣喝茶的地方走。在路径的一个酒馆门口,他看到许多围在一起的人群。
当街打架斗殴这种事情,千锋笑见的很多,他也不好奇发生了什么。只是里面一个熟悉的声音吸引了他。
拨开人群,一群刀客与剑客正在对峙。刀客这边,举着刀,哆哆嗦嗦,剑客那边抱着剑,神态自若。
地上躺着两个刀客,应该伤的不重,只是兢兢战战地没敢爬起来。剑客那边也有一个人挂彩,血液染红了白衣。
“怎么回事?”千锋笑沉下脸,怒问刀客。
“千锋笑~”
“辅师~我们能处理。”
与千锋笑一身黑衣不同,那几人穿的花枝招展五颜六色,但他们的确是千刀宗的人。按理说遇上麻烦事后遇上同宗之人出现,他们应该感觉轻松一些,但实际情况是他们看到千锋笑后更害怕了。
“我问话你们听不到?”千锋笑掏了下耳朵后吹了吹手指。
“辅师,一些小误会。”一个刀客战战兢兢地回答。
“我是问你们怎么出山来了?”
千锋笑的问题,没人敢回答。包括敢直呼千锋笑全名的人。千锋笑看了看他们的新衣裳,在看他们醉呼呼的脸,大概也猜出个一二,所以大喝一声:“滚!”
话音刚落,刀客们就如被霹雳击中一般,仓惶逃跑。地上两人见没人扶自己,也奋力转身趴在地上,快速从围观人群脚边爬出,口中向已经跑远的人哀求着“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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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合规矩!”剑客责斥千锋笑。
“啊?谁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