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冉的话一直在她耳旁回荡。
陈欣越想越觉得不踏实,等到晚上,她突然觉得自己回到了小时候跟妈妈一起住的地方。
梦里的她在旁边看着,熟悉的老宅里,虽然房子很小,家具很旧,年幼的陈欣在陈旧的木质地板上光着脚丫跑来跑去,看起来快活极了。
“小星星,怎么还不过来吃饭?”一个柔弱的女人从厨房里探出脑袋,看着陈欣穿着裙子快乐的蹦蹦跳跳,她的脸上也不自觉的散发着柔和的笑容。
陈欣其实长的跟她母亲一点也不像。
李琳是传统江南女子长相,柔弱、娇美,楚楚可怜,很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这是她的幸,也是她的不幸。
如果不是这副容貌,那陈叙也不会为此花言巧语,追到她占有她,又无情的抛弃了她,还留下肚子里一个小累赘。
现在的李琳还没有被生活折磨,虽然母子两清苦了点,但日子是快乐的。
旁边的陈欣默默注视着母子两。
她记得这一幕。
幼儿园六一的时候,全班小朋友都有新裙子,陈欣虽然小小的,却很懂事,知道妈妈打些零工,还要忍受客人的骚扰,很不容易,一次也没有开口过。
但李琳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这件事,咬咬牙,熬夜加了一个礼拜的班,终于凑够了买裙子的钱。
陈欣放学回来看到那粉嫩嫩的公主裙,开心到疯了。
知道是李琳买的以后,她迫不及待的换上心爱的小裙子,在屋子里欢快的四处蹦跶。
李琳含笑看着女儿满足的样子,又有些黯然。
她去厨房做饭,听到小陈欣还在跑来跑去,也顾不上管了,等到饭熟了,陈欣还是很快乐。
陈欣那个时候小,不知道一件小裙子要李琳背地里熬多少个夜班才能换来。
她太快活了。
李琳看到女儿开心了,自己也满足的笑了,还从厨房叫女儿。
“小星星。”
梦里的陈欣泪流满面。
她有多少年没听过这个称呼了。
自从李琳死后,她被逼着一夜长大,跳舞,兼职,只为继续学业,不能软弱,一软弱了全盘皆输。
陈欣从那以后人生就戴上了冷冰冰的面具。
她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度别人,只有这样才能不受伤害。
江厉封睡的不踏实,他觉浅,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立刻醒了。
一阵小小的,压的低低的啜泣声传到他耳朵里。
江厉封突然就睁开了眼睛。
借着微弱的夜光,他能看到陈欣抱成一团,身体都在颤抖。
那一瞬间他心疼到无以复加。
他知道陈欣为什么这样。
陈欣在梦里,那顿饭最终也没有吃成。
梦里,李琳把饭端到桌子上,温柔的轻抚着陈欣的脸,用自己一贯柔软的嗓音告诉陈欣:“小星星,妈妈以后不在了,你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啊。”
渐渐的,李琳的身影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年幼的小陈欣呆呆的看着妈妈慢慢在空气里消失,脸上全是不知所措。
一旁的陈欣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妈妈,小星星很想你的,别走,再陪我一会儿。”
泪眼模糊中,陈欣仿佛看到最后消失前,李琳温柔的目光看向了她的方向,一如既往的慈爱,可亲。
陈欣跑过去,什么都没有抓住,只有扑到空气的手,还有同样泪流满面,一脸茫然的小陈欣。
然后,她就醒了。
如果可以,她宁愿梦再长久些。
能跟李琳在梦里见见面,告诉一下她自己过的很好,不用担心。
然而最后一刻,她还是醒了。
回归到现实,身旁有江厉封沉稳的呼吸,陈欣突然把自己紧紧抱住,感觉黑夜要吞噬她似的,窒息,绝望。
没有了,十年前她的妈妈就从世界上离开了,从此再也没有人满怀爱意的叫她小星星了,再也没有人呕心沥血只为给她买小裙子了。
陈欣哭到颤抖,突然自己冰冷的身体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环住。
江厉封不发一言,只是静静地抱着陈欣颤抖娇小的身躯,一遍一遍安抚性的摸着陈欣散开的秀发。
陈欣再也忍不住了,转头埋到江厉封胸前,泪水涟涟。
两人在漆黑的夜里,互相从彼此身上汲取温暖。
良久,陈欣才算是发泄完了。
太久了,李琳死去太久了,久到陈欣都难以置信这都到了李琳离开的十个年头了。
她是怎么咬牙熬过来的?
不过幸福就在眼前。
陈欣感受着江厉封小心翼翼的安慰,心里暗暗道:“妈妈,你在那边也要幸福,你的小星星已经找到自己的幸福了。”
情绪平复下来以后,陈欣声音嘶哑,却依然坚定:“厉封,我要查出真相。”
虽然没有明说,但江厉封默契的知道陈欣说的是哪件事。
“我都没想到,如果陈冉说的是真的,那我母亲根本不是自然病死的,而是被人害的。”陈欣越说声音越有压抑的愤怒。
“我知道。”江厉封心疼到无以复加,他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虽然江家是把他当继承人培养的,但是爷爷,还有妈妈都很宠溺他。
他对陈欣的遭遇无法感同身受但陈欣受到的伤他却似乎能感受到。
“我支持你任何决定,陈欣,你明白的,我们的人生从结婚那一天起就不再独立了,我们要一起走下去。”
这大概是江厉封说的最多的话了。
陈欣手紧紧握住江厉封略带薄茧的手指,好像这样就有了追查真相的勇气。
“嗯。”
她重重的答应道。
“睡吧。”江厉封压低的嗓音好像有让人安心的力量。
陈欣在这醉人的嗓音里陷入沉睡。
她不知道,江厉封那晚失眠了。
第二天,陈欣看着自己的肿眼泡,爆发出惊天的惨叫。
她拿着冰箱里的冰块来个快速消肿。
不能退缩,不能认输。
一定要为李琳讨回公道。
江厉封已经在楼底下等着陈欣一起吃早餐了。
陈欣顶着肿眼泡在餐桌上坐下,很不想给江厉封看自己这副鬼样子。
江厉封折了折报纸,很镇定自若:“老夫老妻了,有什么见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