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枯牵着灿灿坐在703路公交车上，内观和701路没什么差别，只是告示牌上的归至处变成了鬼界。
“姐姐，我有些害怕。”
“怕？有我在，有什么好怕的。”
不知道，灿灿不晓得自己的心在慌些什么，以至于手心里全是冷汗，湿滑的，连扶杆都握不住。
“我是怎么可以轮回的？”
“这个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是你的钥匙到了。”
灿灿没在问什么，他一点也不关心，钥匙是怎么来的。
回想起上车前的一幕，灿灿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笑意。
这703的司机拦着亡枯不要她上车，论撒野与不要脸，亡枯自诩第二，是没人敢称第一的。
“我说司机叔叔，这可是你的不讲道理了，我是归至处的职员，往鬼界是去视察。这孩子是去投胎的，从我归至处出去的人，一路同行一下，又怎么了？”
“可是……你们之前不是派了白姑娘去吗？怎么你也要去？”
“她那边事情比较忙，极恶间要处理的事挺多的，让我先去鬼界顶顶一顶。”
“真是这样啊，那你上来吧。”
想到司机困惑又带着些许无奈的表情，灿灿笑出声来。
“想到什么高兴的笑，这么开心。”
“没什么，就是觉得姐姐你好厉害”
亡枯瞬间明白过来，这小犊子定是想到了，刚才她胡搅蛮缠要上车的场景。
“别笑了，我还不是为了你，不然我跑那劳什子鬼界去干什么？”
“是，姐姐说的对，多谢姐姐。”
路程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长，周遭的风景渐渐由白色变成了红色。
不是鲜红的充满热情的色彩，像是铁锈，不，准确来说，更像干涸的血迹。
“姐姐，这里是鬼界吗？看起来和归至处不太一样啊。”
这岂止是不太一样，这简直是天差地别。
如果说凡世是各种情绪杂糅的地方，归至处是素净纯洁的地方，那这个鬼界，就是一个无行之中使别人压抑的地方。
“真是不愧成为鬼界呀。”
“鬼界到了，赶紧下车，诶……你们两个别墨迹啦。”
被催促的亡枯没有一点不好意思，悠哉游哉地拉着灿灿的手走到后门，脚还未踏在鬼界的地上。
司机像是再也忍不住一般，不知用什么法子，一脚把他们俩踹了下去。
亡枯拍了拍身上的灰，行啊，搞了半天这许多司机怕是一家子亲兄弟吧？都喜欢这么踹人。
给老子等着，回去的时候看我不放不放过你。
“姐姐，你没事吧？刚才那个司机好像是把我们俩踹下来的。”
灿灿拾掇完自己，发现还坐在地上的亡枯，伸手要拉她起来。
“我没事的，你不用这么谨慎。”
亡枯站起身，一边整理衣物，一边更加仔细地打量所处的地方。
这个鬼界除了装饰不大好看，其他人员来往倒也和别处没什么分别。
这鬼界的主人品味应该是不好吧，把这个地方建成这副鬼样子……哦，对，鬼界嘛，必须得名副其实，这样来说倒是可以理解。
“行啊，我们进去吧，小灿灿。”
这个鬼界和小说话本里的不一样啊！没有守城的官差，也没有啥奈何桥，孟婆汤什么的。
话还是说早了，走了没几步地亡枯就看见一间汤铺。
招牌上挺清楚的写着孟婆汤这仨字。
“原来还真有孟婆汤，不过……这怎么怎么看像是一个小吃摊啊？”
“姐姐，你在看什么？孟婆汤，你想喝吗？”
想喝？疯了吧！想喝！
“灿灿，听姐姐的话，这汤可千万别喝，要是蒙混过去，下辈子你就是神童，最聪明的。”
“额，是吗……”
“来来来，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脑壳一拐，节省十几块啊。”
孟婆汤招牌下，一位年轻精干的店小二正卖力吆喝着。
我天，这年头孟婆汤还能叫卖？喝的人好像不多呀，这生意够差的。
“姐姐，那么多人都不喝那个汤欸。”
“这个……我不清楚，你想知道？”
为了满足灿灿小朋友的好奇心，亡枯走近扒拉那位吆喝的小伙子。
“朋友，这孟婆汤要靠你叫卖吗？看过路的人好像都不喝呀，不应该人人来一碗好忘却前尘么。”
“哟，新来的吧，哎呀这孟婆汤本来就没有什么忘却前尘的功效，这入了轮回脑子里关于前世的记忆，自然而然就消散了，和孟婆汤没有一点关系。
这大伙儿啊，就是小说看多了，吓得慌。真不知道那些写小说的脑子怎么想的，败坏我家生意……”
店小伙抱怨着，像是对写小说的人极度的怨恨，若不是因为那群人，自己的汤还不至于卖不出去。
现在这年头，人人都想下辈子当神童，想要保留上辈子的记忆，都是放屁。一辈子的事儿仅止于一辈子，下辈子就是新的开头，记那么多干什么？
“姐姐，下辈子我好像成不了神童。”
“行了，成不了就成不了，这样下辈子过得简单一些，还快乐呢。”
亡枯本来心里就烦，却又只能耐着性子宽慰灿灿。
“哦，我在跟您打听个事儿。”亡枯想起自己来此处的目的，收敛起别的小心思，严肃起来，
“这轮回的地方在何处？”
“这么着急轮回呀，不在城中多住几日吗？”
“不了不了，我们来就是急着投胎的。”
“真是奇怪的人呢……”
笑话，归至处还没呆够呢，还要在你这鬼界住下，归至处那么好看的地方都待腻了，你这丑了吧唧的鬼界还真没什么心思欣赏。
店小二并不清楚亡枯心中所想，尽职尽责的扮演着一位指路人。
“从这条道直走，尽头是审判殿。那儿的守门人应该会问你一些问题，回答完了就会放你进去。然后就可以见扶梅大人…就是你们常见的阎王爷，应该是那么称呼的吧？”
“行了，谢谢啊！”
不等店小二继续聊下去，亡枯攥着灿灿的手一溜烟就跑得不见人影。
“这什么奇怪的人都能见着……”
不再理会亡枯奇怪的举动店，小二重新开始自己的吆喝，
“来来来，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新出锅的孟婆汤，味道美价钱便宜，亏本卖……”
一路疾行的亡枯没什么心情欣赏鬼界的风景，只觉得穿过一大片暗红，按店小二所说的，果真找到了审判殿。
“叫什么名字，何年死的。”
门口左手边的侍卫手里拿着一根毛笔，毛笔上不知沾的是血还是朱砂，粘腻的质感一滴一滴的往下落，渗进脚边的泥土里，不见踪影。
“他叫灿灿，没出生就死了，从归至处来。我是归至处的职员，来鬼界视察顺道陪他一起。”
“归至处的职员？嗯……算算时间确实该来了。”
阴阳怪气不分男女的声调从右手边的侍卫口中传出来，手里拿着一叠纸，软趴趴的，有些恶心，看起来更像是什么生物的皮？
“不对啊，他没出声，又从归至处来，怎么拿到的钥匙？”
这位毛笔小哥很机灵嘛，不过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轮回时抽抽了呗。
“你问这个干嘛？这个是钥匙，仔细看看，可不是盗版的。”
亡枯伸手递出手中的黄铜钥匙，那位手里握皮的侍卫拿过来掂了掂，
“唔…还真是钥匙，百年难遇啊，行了，你们进去吧。”
哎呀，关系户就是好，归至处的职员这个身份确实好用。
抬脚进殿，本以为应是个很宏伟的建筑，没想里头普普通通的，更像是一个法院。
这玩意儿真是，鬼界也知道时代在改变呀。
仔细观摩，发觉每个座位上都有些虚影，看不大清楚，有棱有角的，应当不是人。
“来者可是归至处的灿灿。”
审判殿最前方的高台上，坐着的应该是刚才店小二说的什么扶梅大人。他单手扶额，支起的身子慵懒侧靠在审判台堆积的书本上。
灿灿握紧亡枯，手心的冷汗出的更多了，怎么就那么紧张呢？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啊。
定了定心神，灿灿最终开口道：“是，我是归至处的灿灿。”
“唔——做鬼时曾把怨恨种在亲生父母的心里，还殴打过活人，可有此事？”
灿灿一个鬼，听到这话脸欻一下就白了，口中嗫嚅了半天，竟不知如何回答。
“不错，他确实干过这些事，怎么了？”
亡枯看着吓白了脸的灿灿，不禁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小孩子，不管心思怎么深沉，也是没办法掩饰自己的恐惧。
不过，说的好像自己很大一样？不过也是高三而已。
“你是何人？为何替他做回答？”扶梅抬手换了个姿势，丝滑的布料随着动作的改变滑落，露出白皙的肩头。洁白无瑕的肌肤如同一块羊脂玉，不像阎王该拥有的，反倒是像……像仙子。
“我归至处的职员，来视察的。也没什么，这就是个借口，我跟你说白了，今天来就是陪这孩子轮回来的。”
坐在审判台上的人猛地一拍桌子：“你居然敢以公谋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