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哥儿,你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儿?”里正在凳子上坐定,问道。
许林秋还未张嘴,刘氏便急着抢答,“他里正伯伯,事情是这样的,咱家秋哥儿这不要去他外祖父那边敬孝道了嘛,他可能寻思村里这房子放着不住也可惜,所以想请你过来把房子分了,分给二哥家和咱家。”
里正有点不信,又问许林秋,“秋哥儿,你当真要把你爹留下的房子给分了?”
要知道许秀才置办这院房子也是不容易的,为人父者,哪个不想给子女多积攒点家产。如今许林秋要是真将房子分给自己的叔叔们,他这个里正可不想做公证人。
许林秋神色诧异,惊讶道,“里正伯伯,家父离世才不过半月,我这个做儿子的又怎么会把他留下的家产拱手让人。”
刘氏这下被羞了个脸红,还要辩解,却被许树明一个眼神唬地住了嘴。
“既然不是要分家,那你叫里正过来做什么?如果是家里的事,那咱们关起门来解决就是了,叫里正来,也不知道丢人!”许树林话语间有点埋怨许林秋的意思。
里正闻言心里不悦了,村里人有事情叫他过来怎么还是丢人了?自己官位虽然小,但再小也还是个官,许树林这话不是看不起自己嘛!
想着,脸色一沉,“秋哥儿,你要有什么事就尽管跟里正伯伯说,今天有里正伯伯在,绝对会给你主持公道。”
许林秋笑笑,冲里正行了个礼,从怀里掏出来了一张盖着红印的字据递给里正。
“里正伯伯,侄儿今天请您过来确实有事相求。前些年父亲将家里的十亩水田和二十亩旱地一并交给两位叔叔种的事情您应该也知道。
本来说好两个叔叔每年给我家六袋黍米,三袋白米和三袋白面作地租的,可是近两年地租一点没见着不说,叔叔们还不承认借种我家地的这回事了!
去年爹也曾找过里正伯伯,想要回地,但是无奈地契丢了。前两天我又去县衙补了土地证明,我就不信有了证明两位叔叔还能继续赖账。”
许林秋这番话说的许树林两口子和许树明两口子脸都白了,他们之前就是仗着许秀才不入姜家人的眼,没法去县衙告他们,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占地偷地契,如今竟没想到许林秋会去县衙开土地证明!今儿这事怕是已经传到姜家那位县丞耳朵里了,惊动到县丞,自己以后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心里虽然发憷,但是又不想在许林秋这个小娃娃面前拉了面子,许树明极力压制住内心的恐惧,辩解道,“林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你家的地借给我和你三叔种了,那地明明是你爹给我们的!你别在这里血口喷人,小心我去衙门告你!”
许树林恶人先告状的这波操作给安生整笑了,这种死鸭子嘴硬的人,还真是活久见。
“二叔,你一把年纪了还做这种不要脸的勾当,不脸红吗?”安生嘲讽道,“借人家的地不还也就罢了,还说什么是人家给你们种的。行,既然是给的,为什么不去衙门过户?我看你们就是种我家的地种久了想占为己有,就你们这人品,我都怀疑地契是不是你们偷的!”
跟许树林和许树明这样的人,就不能太客气。一旦你以礼相待,他们就会觉得你好说话,好欺负。许秀才不就是例子吗,对两个弟弟掏心掏肺,没想到最后养出来了两个白眼狼。
里正这回搞清楚状况了,合着许林秋这孩子找自己过来是为了要回地啊。要说许秀才那个人,邻里街坊没一个不夸他良善的。只是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许秀才的善良,偏偏养出了两个兄弟的贪婪之心。
许树明和许树林占着许秀才的地不还的事里正之前也是知道的,他还私下里给许秀才出主意要地呢,但是许秀才心软,他劝了几次见没用,后来也就不劝了。
没想到许秀才留下的独苗许林秋倒是厉害,老子才下世,儿子就补办了土地证明,还知道请他过来主持公道,不孬。
不仅许林秋不孬,就连他那个瘦瘦小小的媳妇儿也是个厉害的。
“好了,都别吵!”里正正色,脸色一沉道,“许树林许树明,你们做了什么事我心里可是清楚着呢!别以为你们大哥不在了,你们就要欺负秋哥儿,我大大小小也是个官,有我在,还轮不到你们耍心眼!既然土地证明有了,地契以后再补办也可以,说吧,秋哥儿的地你们什么时候还?”
马氏瞥了许树林一眼,有心想让许树林开口说两句好话拖延些日子,但又不好明说。许树明倒是想说话,只是刘氏一直拽着自己袖子不让他张嘴,他也只能低头不言语。
里正将许家哥俩的神态看在眼里,心里是又气又笑。两个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一个要婆娘教着说话,另一个要看婆娘脸色开口,男人要是活成这样,还不如一根麻绳吊死算了。
里正越看越气,猛拍桌子,“都是大老爷们不是?屁大点事值得你们这样磨磨唧唧?你们哥俩给我个准话,这地到底还还是不还,要是还,说个具体日子,要是不还……”
说到这里,里正语气明显冷了许多,“要是不还,秋哥儿,你明天就去县衙找你舅舅递状子,有了官在,我还不信你能被你亲叔叔欺负了去!”
这话一出,许树林两口子和许树明两口子登时吓的腿都软了,眼看着里正不像是在唬人,马氏连忙陪着笑脸开了口,“他里正伯伯,事情哪就像您说的这样严重了,不就是秋哥儿和他叔叔之间的一些小误会罢了,哪里还就到上公堂的地步了!”
“好一个叔侄之间的小误会,这话要是被不知情的人听去了,还以为是我家秋哥儿不懂孝道,冲撞叔婶呢!”安生嗤笑,不给马氏台阶下。
马氏脸上的笑意明显凝固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原样,她走上来拉住安生的手,开口道,“安生,叔叔婶婶帮秋哥儿种地也是想帮秋哥儿分担活计。这事儿是叔叔婶婶考虑不周,前几年大哥病着,秋哥儿又还小,所以地我们就先种了。
如今秋哥儿成了家,按道理,地确实该还。只是你们家里没有劳力,地还过去也照料不好,要不这样吧,地租我们还是按照以前说好的给,等再过三五年你跟秋哥儿能下地干活了,地我们再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