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对那个亲生父亲的品性已经彻底失望了,赵沐轩云淡风轻听着,就像没听见一样。
“我知道你小子心高气傲,来了南阳也不愿意来拜见我,是不愿意被别人说成攀龙附凤。但我与你父亲也算是多年的同袍了,日后有麻烦你尽管来找我。我能照应你一日是一日。”
南阳长公主不介意赵沐轩的态度,干脆说道,语气中是对小辈满满的关心爱护。
赵沐轩一怔,随即便露出一抹又尴尬又感动的神情,忙拱手作揖:“那小子多谢公主厚爱!”
南阳长公主笑笑,又看向婉晴:“小姑娘,听闻你的厨艺很好,过几日我要在府上开一桌素斋,不知你可做得来?”
婉晴对这位长辈的印象很好,当即言笑晏晏:“敢不从命!”
只话一说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当,作为下人,她此时第一要做的就是征求主子赵沐轩的同意。
她忙看了后者一眼,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让南阳长公主十分不满,哼了一声:“怎么,赵家小子,让你的这个厨娘为我做顿饭你也不情愿吗?”
赵沐轩苦笑:“公主这话言重了。您亲口要求,小子怎敢不愿意。只是婉娘她没见过世面,去了公主府怕不知道规矩,给您添麻烦。”
“婉娘这孩子我知道,最聪明妥帖的。再说我既然邀请了她来,自然会护着她。”南阳长公主忽然看了赵沐轩笑道:“赵家小子,你倒是挺关心你家的侍女的!”
这句话出来,赵沐轩与婉晴双双红了脸。
南阳长公主是什么人,当即察言观色,目光中闪过一目了然。
林清若一双大眼睛在赵沐轩和婉晴身上来回打转,心里哼了一声。
等到二人离开,她便好奇地问:“公主,您对那个厨娘好像很感兴趣?”
“有吗?”南阳长公主却呵呵一笑:“兴许是看到像你一样漂亮机灵的小姑娘,本宫就爱多说两句吧。”
林清若笑得掩唇笑:“公主是太厚爱清若了,清若只是蒲柳之姿,哪里比得上适才那位厨娘,年纪小小就已经是绝世之容,那气质容貌倒像是个小姐,不像是丫鬟了。”
“相由心生。”南阳长公主淡淡道:“秉性如何,从一举一动中就能看出,容貌倒是其次了。”
林清若看她似是有些不高兴,心中惴惴,忙附和两句,就不敢再多说。
坐马车回去的路上,婉晴看赵沐轩似乎兴致不高,想了想,便问出口:“公子您不喜欢南阳长公主吗?”
这些时日,她刻意打听了这位当朝长公主,风评极好。
赵沐轩却摇头:“不,就长公主本人而言,我极钦佩她!当年陛下和其他几位皇子争斗个血流成河才登基,初登基就面临内忧外患,偏偏皇室朝中都没有可信赖之人,然后一母同胞的南阳公主就挺身而出,主动请愿带兵打仗。先皇酷爱练兵,在世时也最宠爱这个舞刀弄枪的女儿,所以南阳公主年纪小小就对兵营十分熟悉,陛下当时也是被逼无奈,竟然同意了长姐的请求,当时朝中上下无数人反对,奈何陛下圣旨已下,无可更改。于是南阳公主便以一娇弱女子之身当了大将,她在这方面是奇才,须臾半年就将侵犯的蒙古铁骑给打得闻风丧胆,还生擒了蒙古太子,至今蒙古国都不敢来犯。后长公主屡战屡胜,终成一代名将,我们大禹国的巾帼英雄!”
婉晴听得悠然神往。
她穿来的这个朝代虽然是架空的被分裂的朝代,但是她却听到了两位女子的传奇故事。她们在封建王朝做出了现代女子也不一定能做出来的伟大成就!
“真是了不起!”她感叹道。
赵沐轩看着她那敬佩仰慕的神情,又道:“我嘱咐你一句,你到了公主府切不可提起长公主的子女丈夫。”
婉晴一愣,继而道:“我知道,我听说他们都英年早逝。长公主如今是孤寡一人。”
“是,众人都传闻说因为她在战场上造成的杀戮太多,所以上天要惩罚她,不到五年时间,长公主的驸马、儿子、女儿都先后去世。后来她便一直住在那样,除非有要事不愿回京。”
婉晴便问:“他们都因为什么去世?”
“驸马是在战场上去世,儿子是被邻国奸细投毒,女儿却不知是何原因死亡。皇室对这一块讳莫如深,轻易不提起。所以你也不要打听。”
婉晴连连点头:“公子放心,我晓得轻重。”
过了几日,公主府的人便来接婉晴了。
天气渐渐变冷了,婉晴穿了棉背心,坐上公主府宽敞舒适的马车去了公主府。
到了公主府后她才知道那天南阳长公主说的一桌素斋是什么意思,就只有她和那个纵马的姑娘两人。
问了大厨房长公主的口味,她便做了五菜一汤。
茶油炒冬菇,鲜嫩腴美,不可名状。
文思豆腐,用黄豆芽吊汤,加入上好的口蘑、竹笋,再用极清润的秋油,小火熬成,最是美味。
烫干丝,一块豆腐干要片成十六片,再切丝如马尾,极绵软,易吸汤汁,在豆芽汤里烫后沥干,浇上麻油、鲜酱油、醋,清爽鲜美,味长耐嚼。
素什锦,又叫十样菜,或爽的脆的绵的滑的十样素菜焯水,再用秋油炒一下,加盐调味,倒入特制卤水,最后淋麻油,撒白糖,搅拌均匀即成。
红烧口蘑,一整块口蘑只切了花片,好方便入味,先文火煎,再倒入调好的酱汁,最后撒上白绿葱花、红艳辣椒。口蘑肉厚,将汤汁吸了个饱,圆滚滚的口蘑在酱红汤汁里看着特别饱满,每一口咬下去都是像在吃肉,汤汁也极鲜,最是下饭。
最后是一道海带汤,不要牛肉,用蒸笼将海带蒸熟,再用素高汤文火炖煮,放入葱段、姜片,淋麻油即成。海带本身就可以提炼出味精,婉晴又用了秘法将海带的鲜全部提出来,所以喝起来极鲜美,海带亦滑烂,就是上了年纪的人也能嚼得动。
她又捡了几块红萝卜白萝卜,不一会儿就雕刻出一朵朵或红或白的莲花,两条嬉戏的鸳鸯鱼,或扬颈长歌的白天鹅,灵活的手指像是画画一般,雕刻出来的花朵动物都栩栩如生。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原本平淡无奇的素菜加上了这些雕刻,一下子就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等五菜一汤全送去后,她累得坐下来擦汗。
厨房里的人对突然来了个外人做素斋,心里都不大自在,因此故意都躲得远远的,故意不帮忙。这会儿,就有个厨娘踌躇地凑过来,递给婉晴一杯茶:“姑娘忙了这么一大晌,也着实累了,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伸手不打笑脸人。婉晴接过来,含笑道了声谢。
“我瞧你年纪不大,这一手灶上功夫倒是出神入化,是跟哪位师傅学的?”那厨娘趁势坐在婉娘身边,与她拉起家常。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婉晴简单说了两句。
那厨娘看向婉晴的目光却有些不相信:“你就是跟着乡下的外祖学的,就能学得这么好厨艺?”
刚上菜时,她都特意品尝了下,那五菜一汤看着与别人的做法一样,但实际上每种的味道都极鲜美,就是不爱吃素的人尝了也有兴致要吃上一吃的。除了寺庙与尼姑庵,她还从未见过有谁将素斋做的出神入化的。
婉晴对她质问的态度感到不喜,淡淡点点头就转移了目光。
那厨娘不太高兴,可只得忍耐着又问:“那姑娘您这雕刻是如何学成的?”
这时的食物雕刻并不兴盛,这厨娘也是第一次见婉晴这般做。
婉晴就笑:“也是我跟着外祖父学的。”
厨娘还要再问,忽进来一个穿着华丽的侍女,竟然是之前见过的凉秋,后者态度温和地叫着婉晴:“婉娘,公主叫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