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禹国，她与窦景善做的一样，拿了一万两银子购买了苏杭最好的丝绸，茶叶与瓷器，这三样在禹国十分畅销，价格也能翻上三四倍。
窦景善只腌鱼就带了二百缸，所以走的水路，只船就有两艘大船，装货物足足的，他自己装运的货物便是婉晴的好几倍。
人手也比来的时候要多几倍，一个个都拿了大刀，再打上郡王封号，路过的水贼宵小便没有一个不长眼色敢上前的。
圆圆将饭菜端进来，嘟着嘴，很不高兴的样子。
坐在船上无所事事，婉晴便看书，见状就笑道：“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圆圆将托盘放到桌子上，愤愤道：“娘子你看，伙房的人给咱们吃什么？还是昨天晚上吃的那些，分明是剩菜，还有这道醋溜白菜，是个新鲜菜吧，但是你看菜叶子都黄了。他们分明是欺负人。”
自从跟着婉晴后，圆圆还从没有在吃食上受委屈呢，但这几日的伙食很差，小姑娘的小宇宙便爆发了。
婉晴笑了笑：“我们在船上，万事不便，连米粮蔬菜这些都是每次船靠了岸后特意采买的，自然不会太新鲜。你啊，就忍忍吧。”
“可是，我今天去的时候看到那几个厨子在吃饭，吃的却有鱼有肉，可丰盛了。”
婉晴一怔，继而摇头：“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是客居窦公子的船上，那些厨子与下人岂有不知道的，会克扣咱们一些也正常。若再拿这个正经与人吵一顿，才算是丢人呢。”
传出去，就是为了一口吃的？
圆圆也知道这个道理，她们毕竟是沾了窦公子的光。
只是，这口气却怎么也咽不下：“娘子又不是白坐的，该拿的船费与伙食费都拿了不少，怎么窦公子也是，收了娘子的钱却任凭下人欺负娘子！”
“住口！”婉晴眉头一皱，打断了她的话。
认识这么久，这几乎是婉晴第一次对圆圆发火：“圆圆，窦公子他身为郡王，和以前的身份不一样，你要懂点规矩，不能只凭自己的心意浑说一次，知道吗？”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异常严厉。
圆圆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但还是强忍着点点头。
“好了，出去吧。”婉晴淡淡道。
圆圆咬着唇转身走出去了。
婉晴看了看桌子上的菜色，诚然，三菜一汤，有两个菜都是昨日晚上就已经吃过的，一道火腿炒香菇，一道炒豆芽，一道醋溜白菜，还有一个冬瓜虾米汤。
这火腿炒香菇有些嫌，她拿了筷子尝了一点，眉头微微皱了皱，一个晚上过去，咸味更重了。显见着是昨日的剩菜无疑了。
她摸了摸那碗大米，却是硬邦邦的，全然没有半点温度了。
那冬瓜虾米汤还有点热，她便就着那汤吃了点点心，等圆圆又进来时便指了剩下的那几道菜：“我的饭就这样，更不用说你们的了，你把这几道菜端走，和你娘，阿诚一起分了吧。我这里的点心也拿去，别饿肚子。”
顿了顿，她有道：“我估摸着这两日就要靠码头补给，你让你哥哥到时候也下船多买一些干粮点心，这日子还长着呢，总吃这些也不行。”
“娘子……”圆圆又有些想哭。娘子虽吵了她，但还是关心他们的。
婉晴笑了笑，温言道：“没事，这点小事都抗不过去，你以后还怎么跟着娘子我干大事呢？”
圆圆便郑重点头：“你放心，娘子，我以后再也不鲁莽了。”
婉晴欣慰一笑：“我们圆圆是可造之材。”
圆圆便更挺直了胸膛，用力点点头，端着盘子出去了。
婉晴则望了窗外，轻叹口气。
窦景善显然有意识与她拉开距离，自从上船到现在也有五天了，但他一次都没有踏足过这里。底下的人逢高踩低，见状哪有不趁机显摆威风的。
婉晴知道他这是在生气。
大概是为了她对着皇后亲自说出自己有未婚夫一事生气吧。
她其实都有些后悔答应对方一起同行了，当时想着没什么，但现在却真心尴尬。
对方不愿意搭理她，她更没有去俯就对方之理。
就这样慢慢淡开，只谈生意就好。
次日晚上，果然如婉晴所说到了一处热闹的码头。
白诚与上船后便一直恹恹的白氏一起下船购买生活物资，舍得花银子，买了酱鸭，烧鸡，酱肉，腌制羊肉，茶叶蛋等熟食，还有二十来个烧饼，并加上几匣子点心。又因为婉晴好几日没曾好好吃一顿了，便又买了热腾腾的几大碗鸡蛋炝锅面，又加上十来个鹅肉包子。
婉晴在船上早中晚都吃米饭，不是凉了就是硬邦邦的无法下咽，乍然一吃这热腾腾的炝锅面，当即便觉得十分鲜美，连吃了一大碗，额头上都冒了热汗。
见圆圆吃得十分香甜，自己也觉得饿，便也跟着拿了一个鹅肉包子吃，随即就拍了拍肚皮哀叹一声：“不行了，我吃的太饱了。等会儿得消消食。”
吃了暖洋洋的食物让人感觉很满足，白氏也来了精神：“娘子自上船后便一直待在房间里，没有出去过呢，偶尔出去走一趟也不要紧，只要戴好帽子就行。”
白诚也道：“今日出去，天气暖和了，河面上还是有些水汽。”
婉晴点点头，正准备说什么，忽然听外面轻尘的声音响起：“李娘子，公子来了。”
围坐成一团正吃饭的几人就都忙站起来，婉晴也有点惊讶。
窦景善已经走了进来，看到屋子里这么多人先是一愣，接着便笑：“你们在吃小灶啊？”
婉晴落落大方一笑：“可不是，窦公子要不要尝一碗？”
看她的神情与笑容，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本以为窦景善会拒绝，没想到对方竟然点点头：“行啊，我也尝尝你们吃的什么好吃的。”
婉晴与白家人便都微微吃惊。
短暂的沉默后，婉晴就忙吩咐：“圆圆，你快准备干净的碗，阿诚，你把买的那些酱肉各拿上一份来。总不能让窦公子只吃素面。”
两个人答应着行动起来。
白氏则将桌子抓紧整理了下。
婉晴便请窦景善坐下，后者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听说你们下船去买了很多东西？”
婉晴暗暗猜测，难道这算是兴师问罪来着？
怎么，住在船上她连买东西的自由都没有？还得经过对方的同意？
心里这样想，面上却仍就柔和一笑：“是啊，总是待在船上太不自由了，我便吩咐他们多买点一路的特色小吃，也算是品尝美食了。”
窦景善点点头：“原来如此。”
他状似无意瞥了婉晴一眼，见她果然有些削瘦，眉眼间便闪过一抹凌厉，只那凌厉很快就消失了，快的让人几乎察觉不到。
圆圆与白诚将饭菜都端上来。
窦景善见都是些酱肉，腌制的东西，便忍不住笑：“这些腌制的东西岂会有你的好吃？”
婉晴却正色摇头：“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腌制的东西好吃都是我外祖父告诉我的方子，他那方子也是一代又一代人精益求精改善的，但是再完美再美味的方子，总有落后的那一日。所以品尝百家食物，便是我们做厨子的最基本素质。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
窦景善忍不住笑：“我看分明是你个馋嘴猫给自己找的借口。”
这话有些亲密了。
婉晴便看了对方一眼，后者似乎也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低下头，专心品尝。
婉晴也尝了几口，点点头，认真地说：“这味道不错。虽然卤的重了些，但方子还是不错的。”
窦景善就好奇地问：“你是不是每次品尝过一样食物后便能将里面所有的配料都品尝出来？”
婉晴点点头：“八九不离十吧。”
窦景善就睁大了眼睛：“这就很了不起了啊。这样天下不管哪家的食物，只要你品尝了，你就能照着原样做出个八九不离十来。那你岂不是把人家的秘方给偷学了去？”
“哪有这么容易！”婉晴笑了起来，慢慢解释道：“越是复杂美味的食物所用的配料就越多，只光靠一根舌头就把原味给不差点的给做出来基本不可能。需要多吃两次，细细揣摩体会，再一遍又一遍去试。这样才有可能成功。”
窦景善听了半天，还是砸吧下嘴：“那意思是你还是能品尝出来。”
婉晴眉眼微弯：“好吧，如果你这样认为。但不是很容易的事。”
“那也就怪不得你做的饭总是那么好吃了。”窦景善道：“你有一根厉害的舌头。”
婉晴捂嘴一笑：“这的确给我带来了很大便利。要想当有成就的厨师，味觉是关键。”
窦景善若有所思点头。
两个人便就着厨艺这方面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许多，那气氛和谐得不得了。倒是让白家人都有点吃惊。
圆圆躲在门外看着，偷偷嘟嘴，想要抱怨几句什么，忽想起昨天娘子的告诫，便又忍了下去。
“圆圆小姑娘。”也同样守在门外的轻尘忽然喊她。
虽然他们时常见面，但彼此交谈次数极少，圆圆的表情有些警惕：“做什么？”
轻尘微微笑了笑，状似无意地问了句：“我听说你们这里的饭菜总是扔掉的多？难道娘子胃口不好？”
圆圆听了大皱眉头，这人怎么回事？
明明是厨房给的饭菜不好吃，怎么能说是娘子的胃口不好？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再说，他们将没吃完的饭菜给扔了的事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难道是来兴师问罪的？
圆圆想着如果娘子在的话会如何回答，便学了娘子的口气，慢条斯理地说道：“那倒也不是。娘子在船上运动少，吃的也就少了些。”
又没有告状说厨房给的饭菜不好，又没有说娘子生病了，这算是两全其美的回答了吧。
轻尘看出了她眼底的警惕，忙放柔了声音：“圆圆，你不必有过多顾虑，实话与我说就是。”
圆圆却是个认死理的，绷紧嘴巴连连摇头，就是不肯说。
这让轻尘很无奈，看来公子交代的任务难以完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