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怎么会出生在野外?”越灵溪听起故事来,比蔺北更感兴趣,一个劲地不停的问这问那。
越山川很耐心的,一个个给她解答着,蔺北则坐在一旁不言不语,表情温和。
“溪儿,这是你爹一辈子没办法缓解的痛。那天因为生意上的事儿,爹不得不去外边周旋,你娘在家里感觉身体不适,很是心慌,怎么也坐不住,想出去溜达溜达,就去了野山坡看青山绿水,谁知道刚到那儿就遭遇了暴雨。那时她即将临产,为了躲雨快步走了几步,就感觉身体不对。没有产婆没有遮挡,又在暴风骤雨下,你娘拼着命生下了你自己却没等几天就撒手人寰,只留下了我们爷俩。”
“你娘生前最喜欢的地方就是京华,那是她时常摸着肚子跟我说,但剩下你我们一家就在京华落根,不再四处漂泊。”
“年轻的男人总是心高气盛,希望得到更多,当时没有把你娘的话听进去,等到再也见不到人,你爹这辈子就只剩下了悔恨。”
越山川伸手掩面努力平复着情绪,越灵溪起身想要去抱抱他。
蔺北压住她的手道:“岳父您同岳母的感情天地可泣,可谓人间佳话,您放心,我必定不让溪儿受丁点委屈护他一世周全。”
越山川深吸口气,说道:“好北儿,爹没看错你。”
越灵溪还沉浸在越山川刚刚营造出的悲壮的气氛里,被这两人的话给声声拉了回来,尤其是自己这个便宜父亲,刚刚还一口一个为父,此刻却亲昵的自称上了爹,真是当爹很上瘾,她都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适应当下的这种氛围。
蔺北上前给越山川斟满了茶,又双手捧起,递向他。
越山川很自然地接过来,仿若这样的动作已经做了千万遍。
蔺北笑笑又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越灵溪看着便宜爹喝茶,想着自己小时候的事儿,能说的不该说的开心的伤心的越山川都已经说了个遍,她把话头转向了眼下的越家。
“爹,越家成立钱庄的事您让人开始安排了吗?如何?”
越山川摇头:“溪儿,越家不开钱庄,能保北儿好好完差。”
越灵溪嘟嘴,不满意的撇了蔺北一眼,怎么什么事情都要往他身上靠,她开钱庄跟他有什么关系!
“爹,我开钱庄是为了布局,不是为了蔺北,怎么能不开呢?”
这下越山川疑惑了:“咦,我前几天还听下人说,你要开钱庄扬言要养北儿,怎的现下又与他没有关系了。”
越灵溪的脸腾地红了,说话都有一些不自然:“那随口说的话能信吗?再说了一个大男人让我一个小女子去养,他脸上也没光不是?如果皇上面前的红人还需要别人去养,那皇上岂不是也没面子!”
蔺北紧跟:“从未这样想过,我觉得尚可。”
越山川笑了:“眼下不光皇帝面前的红人你在养,连皇上你也在养。”
说着,越山川站起来,拍拍身上,道:“见你们很好,爹就回去了。北儿啊,溪儿是个闷不住的性子,刚刚大婚,她黏你正常,你也要抽出时间来,带她出去耍耍,别闷出病来。”
越灵溪一听,脸更是一片通红,狠狠瞪了蔺北几眼,她以为蔺北会找个正当的理由跟爹说暂时不回门儿,却没想到用这样恶劣的手段把自己的名声扔在地上。
外界如何传她并不在意,可是在自己父亲面前,她却时时小心,很是在意他的感受。
蔺北真是无辜的像个小孩子锤头站在那里浑身都是委屈。
越山川见到这幅情景哈哈大笑着出门而去。
越山川前脚刚走,后脚蔺文虎竟然来了。
原来天已至到了午时该用午饭,蔺文虎在清风堂左等右等也未见蔺北回来,一想到自己金贵的孙儿要陪一个商户吃饭,他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听下人们传了几次话,后来干脆怒气冲冲自己跑了过来。
“祖父。”
越灵溪和蔺北同时行礼,和谐又谦卑。
“听闻令父来了,为何未请到青丰堂?”蔺文虎明知故问。
越灵溪回道:“回祖父,我爹对您甚是敬重,怕扰您公务,他匆匆见了我一眼就离开了。因此未曾向祖父请安,请祖父大人大量不要与他用气。”
蔺文虎脸色稍缓,这几句话说的还算有样子,把自己捧得很高。
只是不知道那个越老狐狸知道自己女儿这样捧自己,他心里该做何感想。
蔺文虎心里舒爽,语气也缓和了几分:“无事,你爹是客,我蔺府岂能怠慢,下次不可如此!亦是午时,你们同我一起用餐吧。”
越灵溪与蔺北对视一眼,又是同时应道:“是祖父。”
蔺文虎看着两人,心里的不悦又升了起来。
越灵溪看着前面大踏步走的飞快的蔺文虎,有些明白他的意图。
她也不明白蔺北是何心里,明明不排斥自己,却又一直吊着自己,不吐心意。
他在顾忌什么?
一顿饭在三人各怀心思中度过,每个人都吃的没有滋味。
待蔺文虎漱过口后,越灵溪准备告退,蔺北先开口了。
“祖父,饭后您歇息片刻,我和溪儿告退。”
越灵溪跟着道别。
蔺文虎道:“溪儿先去,北儿陪我对一局,刚吃完,躺下不顺畅。”
蔺北正要拒绝,蔺文虎已经到棋盘旁边坐了下来。
越灵溪一见这架势,自己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蔺北看着越灵溪出了门,站在蔺文虎面前不肯坐下来。
蔺文虎倒也不强求,他本也没有下棋的心,他只是想敲打敲打这个年轻气盛的孙儿。
“北儿啊,你对溪丫头不会是动心了吧?”
蔺北早知他会如此问,很是干脆地摇头:“祖父,并无。”
“并无?”蔺文虎手重重拍在棋盘上,棋盘上的棋子受力噼里啪啦掉落一地,事后在一旁的下人,见此垂头退了出去。
蔺北蹲下来,一颗一颗的往捡回来。
“祖父,北儿在您眼皮下长大,您自知北儿的脾性。北儿心中只有忠良,从无儿女之情。”蔺北声音清淡,淡到似在交待公事,没有丝毫感情。
蔺文虎看到他这副态度,情绪更加不好了。孙儿何时对他说话这样冷淡过?
“无儿女之情,既无儿女之情你会去云院留宿?会陪越老头待上一上午?”蔺文虎声音都有些颤抖。
蔺北将捡好的棋子放好,回应蔺文虎,语气依然平淡无奇:“先说留宿云院。珙桐不在,银桦喊不醒,伤口渗血,我怕影响下月出征,不得已才去云院求助越灵溪,不想到云院又发热晕倒,越灵溪无法将我送回只好留宿。再提陪越山川。”
“越家从来不简单,而我们也根本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越是这样我越是怀疑,为求更多的线索,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不仅今日陪了,越山川半天,前日越灵溪处理越家事,我刚下任回来,也扛着倦意陪了半晌。”
听蔺北如此说,蔺文虎的脸色才稍稍的好看一些,问道:“可探查到什么?”
蔺北摇头:“并无,都是些家常。不过今日越山川,在说起越灵溪,出生时倒有一件事很是让人唏嘘,原来越夫人离世是因为在野外诞下越灵溪,未得到及时救护才殒命,这个越灵溪真够命大。”
蔺文虎却抓住细节问道:“在野外生的孩子?”
蔺北点头:“此事绝无虚假,越山川亲口说的。”
蔺文虎若有所思:“十几年前大齐内乱,太子失踪,即将临盆的太子妃也一并失踪,这也成为大齐十几年来最大的隐患。而越山川也正是在十几年前来到京华定居,除了年纪较大齐太子年长之外,连面相都与失踪的大齐太子有几分相像。”
蔺北心惊:“祖父,怎会有此等事,我为何从未听说过?”
蔺文虎道:“你听说过又有何用?现下我也不瞒你了,你可知皇上为何要让你与越灵溪成婚?”
“难道不是为了重建暗卫?”蔺北问。
蔺文虎点头:“自然不是皇上,哪里会缺钱!只是皇上看中了你这探案天分,期望通过你在越家身上查出蛛丝马迹,看越家是否就是当初的大齐太子!如若当真,那只要控制了越山川,就有了对抗大齐的抓手,大齐迟早将为我北江所有。”
蔺北简直不敢相信:“祖父,皇上怎能做这样的事情?我蔺家世代忠良,皇上却让我参与进这场漩涡当中。如若越山川不是大齐太子还好,一旦他是,我蔺家在北江朝堂哪里还有话语所在!必将成为举国弹劾的对象!更何况大齐新帝上位,才智双雄!哪里有那么容易就收归北江!皇上的野心未免太大了些!”
蔺北十分气愤,气愤皇上对他有所保留还把他当做棋子!也气愤自己的祖父,在一团未知漩涡面前,一直口口声声说爱护自己的祖父将自己推给皇上,竟是毫不犹豫。
这样的蔺家和皇上又有何区别,都是同样的心狠凉薄。
蔺北忽地想起了越灵溪的那句话,以后姐罩着你。
一片凉薄里,他心头升起一股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