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季很是好奇地盯着越灵溪再次伸进盒子中的手,她已经连续五个数字都拿对了,怎么会这么厉害呢!他试了有上百把了,最多的一次只拿出了三个数字,其他的一个相同的都没有。
不光赫季,还有一圈人围着她,人越来越多,圈子越来越小,很多人都快贴上越灵溪了。
“你们往边上点,别挤。”越灵溪大声喊着,心里却十分得意。
布了这么久,终于要开局了。
眼见着第六个数字拿出来,先看到的人都沸腾了。
“又中了!我霸威武,我霸举世无双!”
“我霸威武,我霸举世无双!”
“又中了!怎么可能!我是不是瞎了?”
“求求我霸,快教教我吧!”
“求求我霸,快教教我吧!”
“求求我霸,快教教我吧!”
“别急!”越灵溪手一挥,示意他们安静,“待我再将最后一个数拿出来再说。”
听着她这话,整个屋子里几十人都沉默无声,赫季眼睛发亮,被越灵溪的这种玩法彻底迷上,上头的不行。
蔺北到达运气屋时,看到的就是这个光景,群起喧啝,又瞬间屏住呼吸,没有声息。
蔺北本来要将越灵溪拉走,见此,也好奇起来,立在一旁看她究竟在玩什么。
而越灵溪不知是否在故意吊人胃口,最后一个数字迟迟也摸不出来。
就在周围人快要出声催促时,越灵溪缩回手,指着赫季道:“你来,你帮我拿最后一个数。”
周围起了一片嘘声,赫季也很意外。
这么重要的事还可以假手于人?
赫季不相信这个女孩只是玩玩,他越发觉得她是有所意图,可眼下,她却将关键一环交给自己。
赫季看着自己的手,还闻了闻味道。
越灵溪觉得好笑,没想到古人也会有这样的小癖好,她将随身带的香珠递给赫季:“抹上一些,臭味自会消失。”
赫季将信将疑,但看着越灵溪玩味的表情,不禁想陪她好好玩一场。
但他的心里早已慌乱成一团,这最后一个数字显然是最重要的,前面六个已经全完取中,最后一个如若再取中,则会给运气屋带来极大的名声。
“来吧,最后一个数交给你了。”越灵溪语气轻松,看起来对他极度信任。
蔺北的脸色沉得要滴出水来,他们玩的好一出情深意浓的法码,他极力克制着让自己不冲过去拉回她,让她玩够了,心甘情愿回来。
赫季抹了一层又一层香珠,犹豫着到底要不要伸进去。
正当周围人没有耐心,越灵溪想要再次催促时,蔺北走进去道:“我来。”
“不行!”越灵溪拦住他,轻轻摇头,“少爷,下把你再玩,这把就让赫季玩,他手气太臭了。”
赫季见到蔺北,出了一口气,终于来了一个顶包的。他当然想风光,可是却不想丢脸啊,这个玩法风险太大,几乎没有胜算。
“就让蔺大人来吧。”
赫季道,“蔺大人俊朗无边,天下绝顶聪慧,无人能出。他这样的人必定手气好,最后一个数给他,必能圆满。”
“别!”越灵溪死死拉着蔺北的手不放,道,“你说的没错,他太圆满了,不差这张数。正因如此,他和我们普通人相差太远,我们哪里有这样完美的人生。所以,这张数如果你不取,那就让他来取。”
越灵溪伸手一指,人群中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被指中,一脸蒙逼。
赫季一见,那明显就是个进来混运气的,他赶忙将手伸进抽奖盒里,很快脸上就拿出一个数字。
数字展开,整个屋子都沸腾了,竟然与第七个数字吻合。
赫季举着数字半晌没动,眼看着越灵溪别有深意。
越灵溪仿若听不懂他的意思,伸手将数字拿下来,笑道:“赫季,这才是运气,我们普通人的运气。大伙看到没?我们每个人都是有些大气运的,要从内心底相信我们自己,用力去生活去拼搏,去努力,去坚持!没有什么我们做不到!”
运气屋里人满为患,被越灵溪这一说,群情激昂,每个来碰运气的人都似乎脱了一层萎靡,换上浑身力气。
“运气屋并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带给我们乐子和莫虚有的期待,它什么也改变不了。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家人正在等着我们拿钱回去吃饭,买药,穿衣,我们将仅有几纹钱拿来碰运气,实在是没有底气。我们应该去干应该干的事,去到应该去的地方!”越灵溪看着屋内的人,大多都是疲倦干瘦的汉子,是一个家最重要的支柱,昨日就发现的这样的情况,所以,她才今日来,演出眼前这一出,用来警醒他们。
可眼下,明显还不够,那些人还是对着刚刚取出的七个数字双眼炯炯发亮,那是穷到极致,对财富无限渴望的眼神。
没有人比越灵溪更懂,当时,她的老板,早已身价过亿,在巨额财富前也是心动不已,就是这种表情。
这会让一个人更加贪婪沦陷。
她在前世的陨落,应该就是对老板最大的警醒。
此刻,她想的也很多,但是她是有底线的,她不会忘了初心。
“你们不是看上这七个数字了吗?你们刚才没见到赫季摸了几百把,花出去了几十两银子,连一两银子都没有赚回来。这七个数字就让你们晕了头!你们兜里有多少钱?可以让你们支撑到摸到大满贯!就算摸到又怎样?最多与扔出去的银子相抵!”
“运气屋做的是生意,会是慈善吗?你们都拍拍自己胸口,想想该干的事,摸摸手里全家的口粮,还要摸上两把吗?”
越灵溪眼神冷冽,直扫向运气屋掌柜。
掌柜是邓苏通过线人找来的,并不知越灵溪就是运气屋的幕后老板。他听的早就不耐,她怎么能这样犀利,将话说的这样透,那自己这生意还怎么做!只是碍于她的身份,再加上赫季,还有蔺北,他只有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此刻见到越灵溪竟然还瞪自己,他胸口一股火冲上来,愤怒的话冲口就出:“越夫人,蔺大人在此,小人不能对您的话反驳,只是,我们运气屋不偷不抢,就是想让大家乐呵,几纹钱,换个念想,这怎么看都是好事。和您刚才说的,每个人都要相信自己,自己去拼搏不谋而合。您这样一闹,小人还怎么做生意,干脆关门得了。”
掌柜说完,脑袋一横,干脆坐在地上,生死由她了。
越灵溪听着笑了:“掌柜,你这话说的有理也没理。我话还没说完,你就这样来说我了,我很是委屈。我越灵溪出于商户,深知商家道理,怎会有坏人生意的念想。我从来也没做过这样的事!”
她话还没说完,下面就有人小声嘀咕:“有,有,有,还很多。就是你现在忘了。”
这样的声音还不在少数。
越灵溪听了有些哭笑不得,她怎么总是忘掉那个原主呢!
她清咳声道:“掌柜别怒,越灵溪早已不是从前的越灵溪,我不是吹牛,自此以后,我走过之处,没有生意差的!你运气屋也如此。”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每个生意都有它对应的顾客群体,你运气屋也不应例外,你现在上到达官贵人,下到平民百姓甚至街头乞丐,一个都不想放过,那我想这样的运气屋不再是运气了,迟早有一天会变成晦气。”
“你看看此刻屋里的人,除了赫季和蔺北,其他的人都是什么人!都是一把血一把汗扛起全家口粮的苦命人,你这样一分一离也不放弃,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怎样的灾难,有曾想过?”
越灵溪说的很慢,一字一句都尽可能让他有充分的思考时间。
掌柜听着垂着的头竖了起来,越听越觉得越灵溪说的有道理,可是他自己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所以然。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一开始的鄙夷愤怒已经变成了竖耳倾听。
蔺北看着觉得很有意思,他开始期待越灵溪的真实目的,初始的愤怒也早已消失不见。
越灵溪知道自己的话开始起了效果,接着道:“谁都想有好运气,为了能让好运永远相伴,运气屋必须是个吉利的地方。不妨多加些玩法,比如,运气屋当场抽数,其他人将自己的去对,对上了就得奖。对于很拮据的人,可以给予补贴,比如十把都没中,送回一把的银钱,让他不至于空手回家。还有,就这两天来看,运气屋很受欢迎,掌柜你给约下你们东家,就说越灵溪有好点子,让运气屋永世常青,需面谈。”
掌柜都听傻了,一个简单的数字,还有这么多的玩法,他忙不迭地点头:“好,好,好,我一定向东家上报,到时去哪里找您?”
“学士府即可,这是夫君蔺北蔺大人。”越灵溪说的很是顺口。
蔺北嘴角抿起,这话听的他很是顺耳。
“是,越夫人,小的记下了。”
赫季见越灵溪几句话就把掌柜的收复的服服帖帖的他心里不禁对这个女孩子另眼相待。
他看着眼前这个灵动自然的女孩,在努力的与自己印象中的那个人去比较,怎样看都觉得不像是一个人。伴随着跟越灵溪接触的越来越多,他发现对原来越灵溪的印象都有些模糊了。
记忆的作用还真是大,竟然将人重塑了一遍。
“喂,赫季!想什么呢?”
赫季肩头被人拍了一下。他恍然回头。见越灵溪正在叫他。
“还真是入神了,怎么你爹给你物色到好姑娘啦?”越灵溪调侃着,如同每次同事现出异色来,他们都会互相调侃一样,她表达的自然又不假思索。
蔺北和赫季的脸却都变了,蔺北的脸是黑了下来,赫季则一片苍白。
“越灵溪,你别乱说话,一个姑娘家说话矜持些。”赫季说话时还扫了蔺北两眼。
蔺北没说话,沉着脸,一把将越灵溪揽进自己怀里道:“她早已不是姑娘,她以为人父妇。赫公子说话要斟酌些。”
越灵溪头正到蔺北胸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她赶紧解释道:“赫公子你别误会,蔺北他不是那意思,是我刚才说的话有问题。你别往心里去,我以后说话要多斟酌些,我的确不该这样说话,女孩子就应该矜持些。”
越灵溪解释着,说着说着却突然觉得自己压根儿就没错,干脆闭上嘴不说了。她推开蔺北,径直出了运气屋。
后面两人很快就跟了出来。
越灵溪看着他们道:“你们各自都去忙吧,我还有事,要在运气屋多待会儿,你们就别陪我了。”
“我今日无事,一天都是留给陪你的。”蔺北脱口而出,仿似事实便是这样。
赫季看着他眼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谎话也不去拆穿他,很从善如流的说道:“好,那我先回去了。就不打扰你们伉俪情深了。”
好不容易灭了蔺北的火,越灵溪又好死不死地跟了一句:“赫兄,别忘了刚才我们商量的事儿,你一旦有结果,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
赫季头也没回地胡乱应了一句上马而去。
“你和他所说何事,有什么事情是你的夫君我做不到的?”蔺北墨目沉沉看着越灵溪。
越灵溪不接他的茬儿,只顺着自己的意思说道:“长阳公主是感应到了你昨晚的反应了吧?”
“不是,今日她生辰。”蔺北回答的很直白。
越灵溪头也不多问,继续撵他:“你去忙吧,今日又不休沐,在这里陪我会落人口舌。我再玩会就走,你放心就好。”
“你到底想干什么?”蔺北沉沉的眼神审视着她,想要从中看出什么。
越灵溪眼神清澈:“什么事都没有,好不容易解放了,我还不痛快的多玩会儿。谁知道你那会儿又发了疯,把我关在府里又出不来了。”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出尔反尔的人吗?”蔺北沉声道。
“自然不是。可是谁也说不好,有什么意外发生,到时候就出不来了。就让我多玩会儿吧,好吗?这不是有银桦呢吗,不会有事的,我保证不乱跑,哪里也不去。”
越灵溪如同小孩子索要糖果一般向蔺北撒起娇来。
蔺北何时见过这样的越灵溪,丝毫没有招架之力,唯有点头:“好,你就在运气屋呆着,傍晚我来接你去拍卖会。”
“好!”越灵溪回答的香甜清脆。
蔺北沉了沉脸,转身走了。
女人,还真是善变,明明昨日说有其他事要忙,不去拍卖会。此刻又答应的无比痛快,这让蔺北有些心塞。
但他不排斥这种感觉,只要他心里对她有不满,即便再喜欢她,也不会如同昨晚一般那样痛不欲生。
聪慧如蔺北,只半日就找到了让自己不再受折磨的法子。
估计越灵溪这辈子也不会知道,她已经慢慢的向蔺北掌心落去。
只是,磨难面前,是否能够落下,还是一场迷雾,无人可知。
蔺北早已不见了踪影,越灵溪还在望着不动地方。
本来银桦对主子的安排很是不爽,他一百个不情愿跟在越灵溪身边。
而此刻,见到越灵溪对自己主子这样上心,他的一百个不情愿变成了九十九个。
如果他知道越灵溪心中所想,估计会将不满加到一万个。
此刻的越灵溪在想着。怎样逃开银桦的视线。
明的不行,暗的不能太过明显,她有些挠头。
“银桦,我有些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越灵溪说着。
“是,少夫人。”银桦二话没有,紧紧跟在越灵溪身后,寸步不离。
刚吃过饭没多久,越灵溪哪里吃的下。
她在街上逛着,看到自家糖水铺子,就进去喝糖水。
糖水喝到一半,突然又腹痛,四处找茅厕。
好不容易进了茅厕,越灵溪才长出口气,终于,用这种下三滥的被自己无比鄙夷的法子丢了银桦。
越灵溪从后门钻出来,衣服上的稻草还没整理完,就看到眼前一身黑的银桦如同杆子一样竖着。
吓得她差点又钻回茅厕。
“银桦,你怎么一点声响也没有?”越灵溪打着哈哈。
“少夫人,您也一点声响也没有。”银桦面无表情,仿佛雕塑。
越灵溪讪笑:“女人如厕,能有什么声响。倒是你,离的太近,我全身都不舒坦了。”
银桦道:“少爷交待夫人要时刻不离视线。这是校卫厂制定的最小距离,属下不能离的更远,否则就是失职。”
越灵溪不悦:“那我刚才如厕时也没离开你的视线?”
银桦犹豫了下道:“少妇人受恕罪,少妇人当真未离开银桦的视线,但银桦什么都没看见。”
越灵溪一听气坏了,幸亏她什么也没干,这一直有一双盯着她的眼睛,她的名誉都没了,丝毫隐私都没有。
与其如此,放她出来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在府里自在。
越灵溪连看都懒得看银桦,转身就走。
银桦没料到她这样快速,赶紧追上去跟在后面。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了两条街,越灵溪还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银桦跟在后面不声不响不问不闻。
走着走着,越灵溪拐进一家首饰店,坐下喝着茶水赏起首饰来,首饰这一赏就赏了一个多时辰,她才懒洋洋地站起身接着走。
站在她身后的银桦继续如同跟木头人一样地跟着。
整整大半天的时间,越灵溪就这样走走停停,什么顺眼就坐下来看两眼,什么顺口就坐下来吃两口。
直到夜幕垂下,她依然没有歇脚的打算。
银桦见他们离运气屋已经好几条街,不得不提醒道:“少夫人,我们是否会运气屋?少爷应该来接少夫人了。”
越灵溪睇他一眼,道:“我以为你不会说话了。”
她看看四周,进了一个茶馆,坐下来,才道:“让蔺北来这里找我,就说我累的走不动了。”
银桦嘴角抽了抽,却无他法,只好到门口掏出风信扔到空中。
待他又站在越灵溪身边,越灵溪道:“你们平时是怎么训练的,做事都这样利索,不拖泥带水,真是让我羡慕的紧。”
银桦垂手而立,一句话都不说。
约定性习惯了,这一路上他她曾经数次挑起话头,但银桦却接也不接。
既然不愿意说话,就愿意当个树桩子,那就处杵着吧,越灵溪也不再管他,开始玩起茶宠来。
蔺北到的时候,她正浇着荷花一朵朵盛开又熄灭。
见到蔺北,她抬头哭诉:“蔺北,好饿好累好想睡觉。你送我回府吧,我走不动了。”
蔺北眉目不清,问:“怎么回事。”
话是向着银桦问的。
银桦自然不敢怠慢,赶紧回道:“少爷,少夫人她一下午走了四条街,逛个不下三十个铺子,想来是真累了。”
银桦说这话时,心里在滴血,他希望自己的主子能够听出他这一天过的是苦逼无比,自从学武以来,何曾说办过这样的差事,不光全身走到麻木肿痛,还满心委屈无处诉说。
蔺北一听,就知道越灵溪在耍小脾气了,他弯下腰,一把将越灵溪抱在怀里,转身大踏步就往外走。
直到出了门才对,跟在身后的银桦道:“你走回去。”
银桦愣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主子抱着夫人走进夜色里,上了马车,车夫扬鞭而去。
他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还有知觉,少爷将他扔下了,这不是在做梦。
银桦认命地拖着家用的双腿,一步一步地往大学士府挪去,这一挪就挪到了东方发亮。
蔺北江越灵溪从马车上抱下来送到云院,梧桐早已备好了餐食。
见越灵溪满脸疲倦,又赶紧递上热毛巾一顿热敷按摩后,才侍候她吃饭。
梧桐做这一切时,蔺北就在旁边看着。
终于吃饭了,蔺北将梧桐先盛给自己的汤递给越灵溪,声音温柔。
“怎么?生我气了?”
越灵溪也不客气,端过来一口就喝光了。
她用手摸摸嘴道:“不生气。玩的很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