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如玉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姣好的容颜带着一抹凄丽,叫人份外动容。
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切除意味人生的残缺,意味着她从今往后,再没有做母亲的资格,叫人如何能不痛心。
姜鹏低着头,静静地守在床头,希望能看着如玉醒过来,这时刘芳抬起哭红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姜鹏,“你出去,我不想让如玉睁开眼睛就看到你,你这禽*兽。”
不论刘芳怎么骂,姜鹏都不为之动摇,他是在替许俊守着如玉,答应别人的事情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姜绮姝侧着身体进来,迎着姜鹏的眸光,微微颔首,姜鹏有些错愕,为什么从姐姐眼睛里看到的不是责备,而是支持和理解?他看错了?
姜绮姝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姜鹏的肩膀,低姜鹏一头的她十分坚定,走到如玉病床前说,“如玉的一切医疗费用,都由我们姜家承担,事情的真相,我也会给阿姨一个交待,但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向外透露一个字,如果外面有任何关于姜鹏的副面言论,刘芳,我会和你打官司,死磕到底!”
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姜绮姝心里十分清楚,现在她顾忌的是姜鹏。真理有时候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人心。
他们是怎么一点点失去姜鹏的,姜绮姝很清楚,他们处处以大人的角度去处理姜鹏的事情,却将姜鹏越推越远,如果不是因为父亲的疏忽,她的冷漠,姜鹏得了阑尾炎,陪床的怎么会是许俊,又怎么会认识如玉。
现在,她揭穿这场阴谋何其容易,她尽可以指责刘芳见钱眼开,也可以借由此事让潘玉兰失去父亲的信任,可是,姜鹏和许俊的友情,他心底那份幼稚的善良将会受到猛烈的冲击。
许俊名声尽毁,失去学业,姜鹏会一生背负这样的内疚,那么沉重的担子,想一想就让人倒吸冷气啊。
刘芳听了姜绮姝的话,先是一愣,本来正要发作,却感觉女儿的手指轻轻地捏了她一下,她的心微微一颤,看着女儿,见她并没有睁眼,眼泪却从眼角沁出来,刘芳就算再狠心,也不忍心再让女儿受什么伤害了。
“好,我答应你,现在你们都走,我想和女儿呆一会!”刘芳握紧女儿冰凉的手,轻轻地啜泣,如玉是傻,把自己给了一个不能担负责任的男生,可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又聪明到哪里?
女儿现在已经是一无所有,她不能再失去姜家的赔偿,既然潘玉兰让她紧紧咬住姜鹏不放,她就不会放,即便姜绮姝用双倍的额度吸引她,她也不敢再冒这个险。
现在孩子已经处理了,没有证据,姜家永远也不可能知道那个孩子是谁的,只要姜鹏不开口,那这件事情就是一个死局,她要多少钱,有多少钱!
想到这里,刘芳握着如玉的手轻轻抖一下,这是她和女儿下辈子唯一的保障了。
姜绮姝和姜鹏一前一后出门,刚出门,姜鹏就问,“姐,你怎么不问了?事情的真相……我其实有难处,并不是想惹这么大的麻烦!”
他在自责,内心肯定折磨自己千千万万次了,他还没有见过风雨,真不知道这些日子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又是怎么咬紧牙关面对所有的人质问、责骂,又是怎么面对这狂风骤雨般的事态。
他虽然刚成年,但个子已经高得不像话,像漫画里的流川枫,长腿宽肩,格子衬衫更显出他高挑挺拔的身材,他真的是一个很帅很帅的弟弟,也是一个很善良的弟弟。
姜绮姝转过头,走到他身边,踮起脚,用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看着他疲惫不堪的眼睛,真挚地说,“弟弟,一切都有姐姐在,不管前面刀山火海,姐姐都会冲在前面,替你挡下!现在,你需要做的,就是回家好好睡一觉,你放心,姐姐一定会成全你所有的愿望。”
“可是刚刚,我还怀疑你,想抢姜家的家产!”姜鹏更加内疚,现在他脑子一片混乱,刚刚说了什么,他也记不太清楚了,只听到潘玉兰不停地在他耳朵边上说着一些他不懂的话,他一急之下,就指责姜绮姝。
没想到,她不仅不介意,还处处帮着他。
他内心能感觉得到,姐姐心里流淌着爱正在滋养着他,像是一缕阳光,照进了黑暗一片的心底。
姜绮姝怎么会在意这些,她可是死过一次的人,怎么会因为一句言语,一件事情,就否定这世间最为珍贵的亲情,她眼睛有些湿润,为姜鹏的道歉,也为自己重生后能得到重来一次的机会。
“傻瓜,你是我弟弟,不管你做什么,姐姐永远都不会怪怨你。”姜绮姝说完,看到姜鹏疲倦的眼睛里漾起纯真无忌的笑,心里一阵满足,她想现在是把事情真相揭开的时候了。
……
姜家,姜企国面色铁青,手里握着皮带,怒不可遏地指着姜鹏怒叱,“姜鹏,你给我跪在你妈妈灵前,你说,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医院里的一切事务安排好后,姜绮姝就去找许俊,姜鹏跟着潘玉兰刚刚回到姜家,刚进门,就被姜企国狠狠抽了两皮带,他跪在母亲的遗像面前,忍着痛一言不发。
“老姜,你这是干什么?就算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鹏鹏还是你的儿子,现在我们做大人就该把这件事情给担起来,给刘芳些赔偿,把这件事情压下来,不要给我们鹏鹏造成不好的影响!”潘玉兰早就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场好戏,她需做的,就是适时地上前,给姜企国心头的怒火上再浇点油,她就是要让他们父子反目。
幸运的是,那个变得十分有主意的姜绮姝不在,这到是给了她大好的机会,希望这些话,能让他们父子闹起来,越闹得凶,越合她心意。
她都忍不住在心底喝彩,老天再助我一臂之力,我就可以彻底让他们父子反目了。
“做大人的,我还敢做他的父亲?他十八岁骨头就比钢还硬,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能咬住牙不提一字,他这心,到底是有多黑啊!他哪里怕什么影响,我看他是怕这事情不够大,恨不能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姜家,家门不幸,出了这样畜生一样的子孙,我现在就用皮鞭抽死他……”姜企国再次高高抬起皮带,狠狠往下抽去,家里的佣人看到此,哭着跑过来拦着姜企国,“先生,您不能这么打,会打坏孩子的,有什么话好好说!”
“让他打!”姜鹏眼睛一闭,咆哮一般地吼着。
这就是他的父亲,从来都不肯相信他的父亲。他考四十分,回来就是一顿毒打,事实是,考试那天,他在去学校的路上碰到一个人掉进了下水道,他救那人起来后,考试迟到,卷子只做了一半,所以才考了四十分。
不论他怎么解释,父亲就是骂他不成器,那时候,他挨打痛的不是身体,是被冤枉委屈的心。
“父亲你从来都不肯相信我,有一次,我英文考了满分,班主任叫你谈话,怀疑我作弊,您问都没有问一句,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讥讽我,智商不高,情商还差,说我不知道像了谁,我真想问问您,我是不是您的亲生儿子?如果是,您又为什么这么跟我过不去!!您打吧,打死我,我就可以去找妈妈了!”姜鹏每说一句,都痛彻心扉,父子之间视若仇敌,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悲伤的事情?
姜企国被姜鹏说到无语,内心有口气上不去,也下来,一急之下脸又憋得通红,他拿着皮鞭的手抖了一下,然后咬牙说,“86节英文课,你缺勤80节,剩下的6节你在睡觉,监控和签到表都是证据,你说你考了一百分是自己的努力,你让我相信你,我用我这张老脸当作是盾牌,也抵不住老师怀疑的目光,我能怎么说?怎么做?你教教我!”
姜企国双眼通红,有如发怒的兽,姜鹏也牙关紧咬,泪目朦胧,咆哮的声音里满藏着恨意,两人对恃,剑拔弩张,一旁的佣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她一呼吸,就会点燃导火索,把这个家炸得面目全非。
这时,潘玉兰突然上前,跪到姜鹏旁边,拉着姜鹏说道,“小鹏,如玉的事情你的确错了,你就跟父亲认个错,无非是赔对方一些钱,我们姜家还有这个家底,只要过了这个劫,别的事情都是小事,我们可以慢慢来!”
她在暗指,姜鹏说过的谎,做过的错事虽然荒唐,但都不是大问题,这一句,正正点中了姜企国心中的心结,他多希望自己的儿子懂事,优秀,即便现在年纪太小不能替自己分担,但只要他优秀,那就是姜家的希望和光明,可是现在呢?
一旁的佣人有些惊讶地看着潘玉兰,连她也听说,潘玉兰这些话说的实在是太让人怀疑她的动机了。
“凭什么,我要向一个不是父亲的人认错,他,不配做我的父亲!”姜鹏此话一出,彻底激怒了姜企国,心中的仇恨也似若咆哮绝堤的洪水,在冲出堤坝的那一瞬间,他不知道那种感觉是快意,还是绝然,总之,他知道自己以后再也不会对这个父亲心存丁点的敬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