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楼里,宾客满门,依旧如往常一般热闹。
科举的风波开始丧失了热度,不过在吃饭的人们口中,还是时不时会讨论几句。
已经被唐小碗安置妥当的徐子厚,在春风楼里当起了账房先生,比起刚开始对于自己落榜的难以置信,他现在已经开始淡然的面对这些议论纷纷。
许莲宜迈着步子,优雅的走上了二楼,目光却是不是的瞥向站在柜台前的徐子厚。
“小姐,刚刚那人就是徐子厚?”春华跟在许莲宜的身后,进了包间之后,才很有眼力见的开口询问说道。
许莲宜的手里捧着一杯热茶,于氤氲的雾气之中,推开了二楼包间的窗户,看着大堂来来往往的众人,眉眼之中淡淡的忧虑在许文清高中之后,便开始散开。
“是的,刚刚的那个账房先生就是徐子厚,也是之前哥哥拔得头筹的强有力的对手。”
许莲宜生活在一个清流世家,性子里有着刻在骨子里的高傲,但是此番评价很是中肯。
春华的眼里闪过了一丝疑惑,“不是公子强有力的对手么?没有高中便罢了,怎么沦落到个落榜的下场,真是可惜。”
真正屹立不倒的百年世家,就是一个侍女的谈吐都被教导有方,面对徐子厚的落榜,没有讥讽,没有嘲笑。
虽然这声淡淡的可惜,不过就是事不关己的表面功夫,却也算比起那些对徐子厚辱骂的人,好上了太多。
许莲宜闻言,轻轻的蹙了一下黛眉。她的目光又是重新的落在了那个站在柜台前的清秀男子身上。
身子依旧挺拔,大堂中吃饭的人三教九流,有的人见徐子厚落榜之后,居然屈居春风楼一个客栈当起了账房先生,又想起之前徐子厚在诗酒会上出尽了风头,便起了奚落之心。
“呦,真是巧啊。”一个书生走到了柜台前,掉稍眼上扬,看着徐子厚阴阳怪气的说道,“这不是科举的卫冕之王么?怎么跑到客栈里来,当一个账房先生了。”
徐子厚的眉毛皱起,开口说道,“这位客人,请问是要吃饭么?”
“哈哈哈哈哈……”那书生见以往高傲的徐子厚,居然这般对他说话,心中莫名优越感油然升起,仿佛他踩在了曾经高高在上的徐子厚身上一般。
“账房先生啊!”那个书生抬手拍了拍徐子厚的肩膀,“明明可以出入朝野,结果跑到这里当一个账房先生,你可真是侮辱了读书人的气节。”
徐子厚强忍着怒气看着眼前的书生,往后推开一步,避开了那个拍着他肩膀的手,“别碰我。”
那书生轻哼了一声,“呦呦呦,你还傲上了,我拍你怎么了!切,还以为你是那个名声显赫的诗酒会才子啊,你现在不过就是一个臭记账的,你可不配与我们这些读书人为伍。”
在大堂上坐着吃饭的人,除了好事看热闹的人,也不乏一些真正的读书人,他们心中虽然不赞同那个书生的做法,却也只是看了看之后,低头不语,作态犹如各扫门前雪。
透过二楼包间的窗户,许莲宜把楼下的骚动看了个清楚。她手里的茶杯握紧,“欺人太甚,他才是辱没了读书人的气节。”
许莲宜话音刚落,春风楼的门外传来了一声高喝。
“你欺人太甚,这番作态才不配称呼自己为读书人。”
大堂里面的人,听到这一声高喝,纷纷把目光投向了春风楼的门口。
来人是个男子,身穿一身深紫色的衣服,料子光滑亮丽,一看就知道是上品,眼角微微上挑,挺直的鼻梁,高高的绾着长发,只见他迈开步子,缓缓的朝着那个书生走了过来。
一举手一投足之间,方显优雅。
“是哥哥来了。”许莲宜激动的放下了茶杯,站起身来。
比起刚刚的那个书生,眼前人的文人气息更加的浓重,不是那种装腔作势,而是从骨子里面散发出来的清雅,如已经被打磨过的美玉。
“你是谁?”那书生即便不认识许文清,但是看着他的通身气派,也不敢轻易得罪,他的眸子微微一眯起来,警惕的看着许文清。
许文清轻笑了一声,如阳光乍泄,他和苦苦在底层挣扎着的徐子厚远远不同,一出生就接受了最好的教育资源,生活在优越的环境之中,积极向上,向阳而生。
比起刚刚那个书生的挑衅,看着许文清的这张阳光面容,徐子厚的脸色更是暗了几分。
“我是许文清。”许文清注视着那个书生,一字一顿的说道。
那个书生笑了笑,原来来人是徐子厚的敌人,他本来还忐忑的心,顿时放心了几分,“原来是许大人,本人名叫张明礼。”
张明礼恭恭敬敬的朝着许文清行礼说道,“徐子厚此人不知道天高地厚,当时在诗酒会上就大放厥词,不仅看不起世家子弟,更是不把大人您放在眼里。”
张明礼告状的话语张口就来,完全不用打草稿。
徐子厚的眉毛皱了皱,说他当时看不起世家子弟是真,因为当时那些来参加的世家子弟都是沽名钓誉之徒,明明肚子里面没有几分墨水,偏偏外界把他们吹嘘的犹如惊世之人。
可是,在唐小碗的提醒之下,徐子厚对于世家子弟有了深切的改观,知道不能一概而论。
但是,张明礼说他对许文清不怀好意,那就是污蔑了,毕竟对于这个在京都城里面才子,并且还是前任丞相的关门弟子,徐子厚是相当好奇的,只不过当时许文清一直在府中,而他也没有机会一决高下。
不过,许文清是这次的状元,也足以证明许文清的才学在自己之上了。
想到这里的徐子厚,挫败的轻轻的摇了摇头,眸色暗了一下。
“不解释一下?”许文清没有相信那个书生的话,反而抬眸,把目光落在了张明礼身后的徐子厚身上,“就这么任由脏水泼在你身上么?”
这话的意思实在是太明显不过,张明礼震惊的看着许文清,没想到他居然会替徐子厚说话,外界不是一直在传言,说许文清和徐子厚不和的么?
徐子厚忽然朝着许文清恭恭敬敬的行礼,因为总是为了生计发愁,他的眉间总是堆积着一丝郁色,“许大人,我不曾诋毁过你,更是不曾在背后议论过你。”
许莲宜看着徐子厚微微弯下去的腰身,黛眉轻轻蹙起,她总感觉,那样如竹子一般坚毅的人,就该那么挺直的站着,而不是朝着他人低头,虽然那个人是他的哥哥。
“道歉。”许文清朝着张明礼说道。
张明礼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朝着许文清看了过去,“大人你……”
“我说道歉。”许文清嘴角的弧度消失,肃着一脸温润姣好面容,看着张明礼。
坐在包间里面的唐小碗,轻笑了一声,看着大堂对峙的三个人,撑着下巴思索说道,“你说那个叫张明礼的书生,会道歉么?”
顾夕朝的丹凤眼微微一眯,看了看许文清,又看了看徐子厚,拨弄了一下茶杯,轻笑说道,“道歉与否已经不重要了,我看这许文清和徐子厚怕是要成为朋友了。”
唐小碗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两个茶杯,目光有些幽深,“许家啊,也不错,是个好的同盟者。”
顾夕朝抬手拍了拍唐小碗的手背,把她手里的茶杯放到了那两个茶杯的中间,“只不过于丞相府而言,或许成了许文清和徐子厚结交的障碍。”
唐小碗似笑非笑,把她的茶杯放到了后排,“许家是个百年世家,族人众多,支系复杂,有的人和你站在了对立面,有人选择明哲保身,自然也有人会和你成为同盟者,甚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