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九阳家。”官员的声音让桑月瞬间回过神来,她走上前去,从官兵手中接过赈灾钱粮。
低头望着两个巴掌就能捧过来的米,沉默半晌,终于忍不住抬头说道:“我们一家三口,还有一个在肚子里,这点粮食,怎么够我们度过水灾呢?”
官员的脸色瞬间冰冷下来,抬眼冷漠的看向桑月:“你说什么?”
桑月心中忍不住颤抖,深深吸了口气,红着双眼,向前一步,大声问道:“我想陛下如此仁慈清明,是绝对不会看他的百姓饿肚子的,而如今,赈灾粮款,到我们这小小村落之后,就只剩下这么一点,你还敢说,你们什么都没做?”
官员的脸色一阵黑一阵红,望着桑月,冷笑一声:“我看你是想吃几年牢饭了!居然敢公然挑衅官员!”
桑月咬牙切齿,越来越激动,她又上前一步,王婶儿吓坏了,急忙跑过来,伸手将她拉了回来,捂住了她的嘴,抬眼干笑起来:“各位官爷,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家孩子脑子不太好使,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计较。”
官员冷哼一声,满眼嘲讽嫌弃:“既然是个痴傻,那就好好放在家里看管着,不要碍眼。”
桑月气红了眼,还想再说话,王婶儿使劲儿捂住她的嘴,低下头去小声说道:“你想不想要命了!你这样质疑官家,是要掉脑袋的!赶紧回去吧!别惹事了!”
再不敢让桑月说话,王婶领了钱粮,拉着桑月赶紧向回走去。
“你家这孩子啊,真是心直口快。”王婶儿边走进房中,边忍不住吐槽:“竟然去质疑官家,真是不要命了。”
桑月低着头,被王婶儿拽着向里面走去,望着手中提着的袋子,撇了撇嘴,十文钱,五两粮食,这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现在家中又变成这样,怎么活下去?
桑月颓然的低下头去,将钱粮放在桌子上,坐在床边,低头不语,心情十分低落。
“这个混孩子!”桑杨氏一听吓坏了,红着眼睛过来使劲儿拍了两下桑月,忍不住骂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可是娘。”桑月红了双眼,豆大的眼珠不住地滚落下来,她忍不住抹起了眼泪:“现在这种时候,该怎么办啊。”
桑杨氏心中也软了下来,看着桑月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将桑月抱在怀里,哽咽起来:“乖孩子,没事,总会过去的。”
桑九阳坐在床上,揉着发疼的腿,闭着眼睛摇了摇头:“还有一周就立秋了,这大雨,也该到头了吧。”
果然,如桑九阳所说,这场大雨,在绵延了两月之后,终于渐小,最后在立秋之前,露出了太阳。
桑家村的人全都跑出来欢呼雀跃,欢喜的就像是过年一样。
可是桑月一家,却并不开心,房子塌损,再经过一周多的大雨冲刷,几乎一大半都塌了,药房中的药材也都尽数发霉,整个家都没了。
桑杨氏的肚子越来越大,算算日子,也有六月,走动起来更不方便了。
桑月站在房子的废墟前,只感觉阵阵无力,忍不住的想哭。
“小月!”王婶房中,桑养水大声喊着:“小月快过来!”
桑月揉了揉眼睛,咳嗽一声咽下泪水,笑着转过头来:“娘,怎么了?”
“小月。”桑杨氏拽过她的手,无奈的叹了口气:“今天下午,帮你爹爹去城里缴税,顺便把这几日我们编的竹筐拿去卖了,也能换点钱来。”
桑月乖巧的答应了,将地上放着的竹筐背起来,向外走去:“那我现在就出发吧,这样在城里跑跑腿,还能再拿点钱回来。”说着,便向外走去。
背了好几十个竹筐,倒是有些笨重,桑月费劲儿的走到院门口,就已经累出一身汗了,都说秋老虎,秋天一到,下了两月雨降下来的温度,又一下升了回去。
“喂!”一个声音,从大老远的传了过来,引得桑月不禁回头看去,村里少有的几个青壮年,这是钱婆婆家的儿子桑常,三十多岁,还未娶妻,一身精装的肌肉,看起来结实极了:“小月!你去哪儿啊?我送送你。”
桑月一听,顿时笑了起来:“真的吗,我去城里,你要干什么去啊?”
“去交税啊。”桑常挠挠头,露出一口大白牙:“正好同路,走吧,我捎你一程。”拍拍身后的马车车厢:“上来吧,就是上面都是家里屯的萝卜,打算拿去卖了,你先凑活一下吧。”
“没事儿!”桑月也笑了起来,将竹筐放在车里,人也坐在车上,听着车轮吱呀吱呀的响着,望着晴朗的天空,心情突然变好了起来。
是啊,有什么过不去的呢?只要活着,就一定会有好起来的一天啊。
入城中,交了税,桑月方与桑常告别,独自来到闹市,将竹筐放在地上。
几十个竹筐,从早到晚编完,放在这里,一个只卖一文钱。
辛辛苦苦的劳动,得来的却总是不成正比。
桑月蹲在地上,托腮望着前方,怔怔出神。
“姑娘,这竹筐多少钱?”面前,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传来,带着笑意,让桑月猛地回过神来,抬起头来。
一个男人,穿着一身白衣,看起来一副文人模样,他简单的扎着发髻,正弯腰看着她:“我都要了。”
桑月猛地从地上跳起来:“真的吗!”
男人笑着点了点头:“当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递给桑月:“你看够不够。”
桑月激动的笑了起来,使劲儿点了点头:“够!”数也不数,直接放入怀中,抱起竹筐抬眼看向男人:“您家在哪儿?我给您送到家里去。”
男人愣了愣,急忙摆摆手:“不不不,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你帮我送回去呢?”他伸手去提桑月手中的竹筐,可是没想到,竹筐那么重,他提了两下,怎么也没提起来。
桑月笑了:“您就别跟我争了,您一介读书人,怎么能干这种粗活,还是我来吧。”桑月抱着竹筐,向前走去。
男人转头望着桑月的背影,笑了一下,忍不住舔了舔嘴。
“您家在哪儿?请带路吧!”桑月停下脚步,笑着回头说道。
男人猛地回过神来,挠挠头,急忙跟上:“好,好,给我送到来悦客栈吧。”
桑月笑着点头,转身向前走去。
将竹筐一路抬到来悦客栈,桑月将竹筐放在地上,抬手擦了擦汗,转头看向男人:“您住几楼?”
“二楼,二楼。”男人笑眯眯的跟在身后,看着桑月将竹筐抬到房中,望着桑月通红的小脸上带着晶莹汗水,忍不住抬起手来,用袖子,向桑月的额头上抹去。
袖子猛地触碰到桑月的额头,桑月被吓了一跳,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转头震惊的看着男人:“您……”
“啊,抱歉。”男人急忙收回手来,拱手作揖:“我看你头上有汗,本能的就想帮你擦一擦。”
本能?谁有这种本能?桑月心中变得警惕起来,转眼却看见,那男人不知何时,竟然将屋里的门关上了。
脑中嗡的一声,暗骂自己愚蠢,怎么被人忽悠着就跑到别人的客栈里来了,可是此时,那边的门已经锁了,顿时心跳加速,转头看看四周。
这二楼虽然不高,但是桑月若是从这跳下去,恐怕非死即残。
她向后退了退,一身汗早已冰凉,声音也颤抖起来:“你,你要干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