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九阳的脸色微微一变,叹息着摇了摇头说:“我都已经告诉过你了,不要把这件事情给她说,你说你的嘴怎么就那么快呢?”
桑月木讷地坐在桑九阳身后,红着眼睛拉了拉桑九阳的衣摆,“爹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你都这样了,我能不担心吗?”桑九阳红着眼睛看着她额头上的口子,“女孩子家家的,脸上留下了一道伤口。”
“这不是有我自制的美容膏吗?”桑月抬起头来看着他笑,“你放心,我的脸上绝对不会留下一点伤疤的。”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桑九阳摇了摇头,闭上双眼,只觉得全身疲累,“桑月啊,以后我们回不去桑家村了。”
一听到这句话,桑月顿时红了双眼。
桑家村他们住了几十年,早就已经有了感情,如今却因为他们让桑家村遭受了无妄之灾。
实在是无颜面对父老乡亲。
轻轻的抱住桑九阳,桑月将头贴在桑九阳面前,“没事的,爹,往后一定会好的。”
转头的桑万多说:“我给他们捐助五百两银子,每家每户都分了吧,要是还有不够的,就让他们过来找我。”
“五百两?”桑万多睁大了双眼,“平均一家至少能分到二十两银子,这么多的钱,你……”
“就当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桑月弯起双眼,可是眼中却充满了痛苦,“也是我对他们表示的歉意。”
从兜里抽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递给桑万多,桑月拍拍他的肩膀说:“不管怎么样,今天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护着我都不知道今天我该怎么办了。”
桑万多笑着把了摆手,转身消失在宅子的门口。
两三天以后,整个长合县城中,突然间,传来了一个惊天消息,说是皇上下令开凿运河,沿途的村落全都要征壮丁,前去开凿运河。
长合县一片怨声载道。
整个长合县已经开始躁动,四处都在收拾行李,那些青年人,全部都收拾好东西之后准备离开。
“为什么要离开啊?”桑月有些疑惑的问身边的人,“听说开凿运河还有工钱可拿,那多好啊。”
“如果要是好的话大家为什么都要走啊!”身边的桑万多无奈的说道:“开凿运河的话,就像当年修建长城一样,要死很多人的。”
桑月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了。
开凿运河,每日每夜不停的劳作,征收过去的壮丁有一大半都死在了开凿运河的路上。
这些青壮年是每家每户的劳动力,一旦开凿运河的时候有什么失误,那这个家几乎就毁了。
“那你不打算跑吗?”桑月抬头看看桑万多,撅了撅嘴,“你就不怕被抓走了?”
“跑啊!”桑万多苦笑一声,从旁边拿出来了一个行李,“我这行李都准备好了,跟家里人说一声就准备走了。”
“可是你们能逃到哪里去呢?”桑月托腮,叹息了一声说道:“从皇城到江南,这么长的一条运河,得涉及多少村落和县城啊?”
一天到这些,桑万多更加难过了,“对啊,那我能跑到哪儿去呢?”
“你们听说了吗?”身边有一个人小声说着,“常州那边已经拉走了一大批人了。”
“天呐,这可真是太可怕了。”身边有人小声附和着。
桑月的眼睛一亮,一把拽住桑万多说:“不然你去常州吧。”
“常州?你是不是疯了?”桑万多抬手要摸桑月的脑袋,被桑月躲开了,“那地方已经开始征收壮丁了,我现在过去不是自寻死路吗?”
“听说那边壮丁已经收完了。”桑月摸摸下巴说:“现在去的话,被抓的可能性会比这边小很多。”
“你说的是真的?”桑万多睁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桑月,“你说话我可是都相信的,你可千万不要骗我。”
“我是认真的。”桑月喃喃自语,“可是我们算是逃避国家政策,这可算犯法。”
“犯什么法啊。”桑万多无奈的摇了摇头,“犯法也比没命强。”
桑月苦笑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你既然都这样说了,那我就走吧。”桑万多喝了一口茶水,叹息一声,“今天晚上我趁夜启程,咱们就此别过。”
心中忽然有一些伤感,桑月咬了咬嘴唇,他们这样一分开,很有可能这辈子都见不着面了。
第二天清晨,桑月起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呼喝声,“朝廷收人了啊!家里有青年男子的,主动出来,大大有赏!”
桑月打开门偷偷看了一眼,见到大街上面一个人都没有,家家户户锁着门。
一群官兵从大街上走过,手中拿着武器,一脚将门踹开,大声的喊着,“把人给我提出来!”
紧接着便一片撕心裂肺的大喊,一个青年男人从里面被拽出来,身后的女人哭嚎着抓住男人的衣摆,可是却被官兵一脚踹开。
整条大街上开始陆续的传来哭喊声,一些还没有来得及逃离的男人,全都被抓了回来,脸色灰白。
桑月急忙把门关上,一颗心跳的飞快,转头看了看,桑九阳竟然就站在身后,他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巨变,急忙将桑九阳向屋里推去,“爹!你快回去!他们万一要……”
“砰”的一声,宅子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她吓得脸色一阵惨白,转头看去,官兵呼啦啦地涌进来一堆,在屋里面搜寻了半天之后,看着桑月,冷冷的问道:“你的夫君呢?”
桑月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的说道:“夫君,死,死了。”
“死了?”官兵挑了挑眉,嘴角微翘,“那死了来敷衍我可不行,等你夫君来了,让他去官府那里报道,不然别怪我们国法处置。”
说完转头狠狠瞪了桑九阳一眼,一群人呼啦啦地离开了宅子。
桑月轻轻地松了一口气,目送着这些官兵离开。
可是突然之间,她看见前方,一群官兵手上拎着一个异常熟悉的身影。
“桑万多!”桑月瞳孔骤缩,想也没想,急忙向前跑去,一把抓住了桑万多。
桑万多给人打的鼻青脸肿,被绳子绑着,看见桑月跑来,颓然的垂下头去。
“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被抓住呢?”桑月红着眼睛说。
“哟,这是不是你夫君?”刚才那个官兵,混混悠悠的又走了回来,“你刚刚不是说你夫君死了吗?怎么?你想把他藏到哪儿去啊?”
“这不是……”桑月刚想说什么,桑万多却大声的喊了一句,“都是我不好,我不想去当壮丁,所以我才瞒着我夫人离开的,这,这跟她没关系。”
“看你认错态度不错。”官爷淡淡撇了他一眼,冷声说道:“我就不处罚她了,安静跟我们上运河那边去,别废话了。”
说完提着桑万多向前走去。
桑月还想说什么,转头却看见桑万多冲她轻轻摇了摇头,红着眼睛半晌,只得闭上了嘴。
目送着桑万多被那群人拎着向着县城外面走去,桑月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回到宅子里的时候,正好看见桑九阳正坐在外面磨药,急忙走上前去接过他手中的活儿,笑着说道:“幸亏他们今天没有抓爹走,不然的话。”
“爹年纪这么大了,拿我过去也没有什么用啊。”桑九阳苦笑一声,“把那个药也磨碎了,和这个放在一起。”
屋里面传出来了一阵阵药香,让桑月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