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而易见,他们之中的人必定没有人想要晏昭昭死。
那这个毒究竟是谁下的?
晏昭昭要是死了,那他们这里就全完了。
之前为了将晏昭昭掳来花费的时间和人力物力就已经不可计算,若是晏昭昭死在了他们手里,主子们的谋算就会全线崩溃。
更何况晏昭昭若是真的死了,公主与女帝一定会对此不死不休——可他们原本就没有要晏昭昭命的意思,不过是想要以晏昭昭为诱饵,达成某种目的罢了。
青年大夫的话很快就引起了小头目的警惕,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这小头目还是叫了人去看晏昭昭。
晏昭昭这个时候已经睡了,她的睡眠很浅,周围是不留人伺候的,阿花现在也不睡在晏昭昭的边上,而是睡在晏昭昭的寝房旁边的小耳房里,耳房旁边有一条狭窄的甬道与外界相连,平素里有什么事儿去寻阿花,也不会吵到晏昭昭。
他们要求证晏昭昭是不是真的中了毒,便是想要依着那青年的话,看看晏昭昭的手腕到心口之间是否真的出现了那样一条红线。
毕竟此事也并没有其他别的方法,那大夫说的信誓旦旦,料他也不敢说谎,若是真的去找外头的大夫看,说不定还没找到能够解毒的人,晏昭昭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要看晏昭昭的身子是铁定的,只是他们也不敢自己冲进去将晏昭昭的衣裳剥了,毕竟姑娘家的清白身子,他们要是随便看了,女帝发起疯来他们不死也得脱层皮。
他们便悄悄地将阿花喊了起来,叫阿花去将晏昭昭叫醒,又派了一个侍女过去,两人一道去看看她手腕到心口之间是否出现了什么奇怪的特征。
阿花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头,不过她也不敢和这群人对着干,便也稍微收拾了一下,带着这些人送来的侍女一同去看晏昭昭去了。
晏昭昭果然浅眠,阿花才刚刚推开她的门,便听到她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声:“是谁?”
阿花连忙发出她才能发出的“唔唔唔”声。
这个“唔唔唔”是晏昭昭与阿花之间的一种奇怪的默契,只要听到这个声音,晏昭昭就能认出来人是阿花。
“噢噢,是你,有什么事儿么?”
晏昭昭勉强从床榻上直起了身子,她揉了一把自己的眼睛,似乎并没有看到在阿花背后不远处跟着走过来的侍女,只看到阿花一脸忧色地走到自己床边,似乎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昭昭刚刚醒来,有些昏昏沉沉的,黑暗之中阿花看不大清楚晏昭昭的神情如何,阿花只能听出来晏昭昭的鼻音很重,与平常完全不一样。
这些日子晏昭昭病的时候不少,阿花一听就觉得不对味儿了,连忙伸出手来在晏昭昭的额头上轻轻一搭。
手才刚刚放上去,就感觉到不同寻常的温度,烫得阿花立马就将手收了回来。
阿花惊讶于晏昭昭的额头竟如此滚烫,再伸手一摸晏昭昭的后背,便发觉她的中衣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大半。
她着急起来了,口中不断地“呜呜”着,又轻轻地晃了晃晏昭昭的手。
晏昭昭的反应也非常迟钝,她口中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多数时候她都只是翕动了一下嘴唇,声音极为细微。
阿花心中暗道坏了,精神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连忙跑到外头去打水,而那剩下的侍女却直接一步走到了晏昭昭的床榻之前,下手将她的中衣给解开了。
晏昭昭似乎想要抗拒,可惜她的力气实在小地如同没有一样,压根推不动那侍女解开她衣襟的手。
没两三下自己身上的衣裳就给解开了,那侍女似乎还能在夜间视物,看到她微有起伏的心口上白净如初,什么也没有。
这侍女刚刚松了一口气,却想到主子叮嘱自己看的又不仅仅只有心口,又连忙将晏昭昭的衣袖撩起。
果然,晏昭昭的右手手腕上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条细长的红线,这条红线已经顺着她的手臂蜿蜒而上,似乎已经快要到她肩膀处了。
到肩膀处的话,离晏昭昭的心口就不过两三掌的距离了。
这个时候阿花才刚刚打了冷水来,见侍女将晏昭昭的衣裳剥了个精光,急切地走到了她身边打手势,告诉侍女晏昭昭应该是病了不能着凉,让侍女将衣裳给晏昭昭穿回去。
也不知道是那侍女看不懂手势,还是她不愿意理会阿花,反而是仔仔细细地将晏昭昭手臂上的红痕看了一遍又一遍,甚至伸出手去用力地搓了搓。
但很可惜,她搓到晏昭昭的肌肤都红了,那红痕却依然搓不掉,一直在她的皮肤下面若隐若现。
既是如此,这侍女才觉得得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了,面色凝重地看向一边焦急非常的阿花:“今晚你替她沐浴的时候,可有这些东西?”
阿花有些呆愣,她下意识地往晏昭昭身上看,却什么也看不见,整个人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起来。
那侍女才想起来阿花不比自己有武艺,并不具有夜视的能力,便稍微耐心了一些说道:“姑娘手臂上的红线,你看到了吗?”
阿花一头雾水,她是真的惊讶极了,连忙去点了个油灯。
油灯下晏昭昭的手极为雪白细腻,就如同毫无瑕疵的玉石一般,也正是借着微弱的灯花,阿花这才看到晏昭昭那如玉一般洁白无瑕的手臂上赫然出现了一条红线。
“唔唔唔?!”
阿花大惊失色。
这种事情太过诡异,把阿花一个哑巴吓得下意识地发出声音。
正常人的身上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东西!
灯光将晏昭昭的手臂映得更加洁白无瑕,也一样将那条鲜红如血的红线映照得极为诡异可怕。
她看一边的侍女,那侍女却不会回答她,转身就走。
阿花连忙将晏昭昭的衣裳拢好了,免得她病情加重,这才跑到侍女的面前去,拉着侍女的手,开始打手势。
那侍女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做什么?”
阿花回头着急地看了晏昭昭一边,嘴里“唔唔唔”的,手势越打越乱。
那侍女也不知道是不是没看懂阿花的手势,半晌也没说话。
这把阿花快急出眼泪来了,“阿……阿大……呼……”
她口齿不清地呢喃。
大呼?
难不成是大夫?
侍女这才明白过来了,阿花应该是想要她去给晏昭昭请个大夫回来看看病。
逼得哑巴说话也真是人间奇景,不过一直被阿花拦住,那侍女有些不耐烦地点了点头,扯开阿花拉着自己的手,步履匆匆地走了。
阿花这才满脸担忧地回到晏昭昭的身边,替她换了干净的衣裳,又一遍一遍地用冷毛巾覆着她的额头,帮她降温。
这个时候的青年大夫与小头目却还在对峙。
两人各坐一边,青年大夫的眉头深深地皱着,不知是在为自己还是在为晏昭昭担忧。
而那小头目的脸色就要凝重的多了,等听到到那亲眼看到红线的侍女回禀之后,他的脸色就更加冷凝。
那种古怪的东西,听起来仿佛不存在一般,可若非是晏昭昭中了毒,她好端端的手上怎么会出现一条长长的红痕?
他已经相信了这青年的话了。
晏昭昭中毒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对于这背后下毒之人,他还是毫无头绪。
就算他有所猜测,也不能将猜测宣之于口,这里更是没有能够和他共商大计之人,他只能赶紧叫这大夫好好地诊治晏昭昭,千万要保住晏昭昭的性命。
小头目将目光投向青年,叮嘱了他几句,告诉他目前性命无虞,却一定要尽心尽力地诊治晏昭昭体内的毒,需要什么药物都可以直接报给他的守卫。
比起小头目的心急如焚,青年大夫似乎要更冷静地多了,他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小头目的脸色一眼,说道:“有些药材极难获得,一般的店铺恐怕寻找不到。”
对于青年大夫的这个困窘,小头目并没有多说,而是从衣袖之中拿出来一块儿印章,丢到负责看守他的守卫手里:“有什么问题,和他说就是了。”
说着他便步履匆匆地走了。
晏昭昭中毒一事可不仅仅是牵扯到晏昭昭一个人的身上,还牵扯到很多各种各样的事情,兹事体大,耽误不得。
青年好像还有话要和那小头目说,不过那小头目其实浑身上下都已经写满了焦虑,他并没有多管身后青年欲言又止的神情,已经消失在了青年的视野范围之内。
青年大夫只好叹了一口气,重新转头看向那不苟言笑的守卫,问道:“我真的不会死吗?”
守卫没有答话,他便又不死心地问道:“我想去看看姑娘,这毒晚上厉害,她体虚,夜里恐怕容易发烧盗汗,极易损伤身子。”
那守卫也知道晏昭昭的重要性,刚才侍女报过来的消息与青年猜测的也并无二致,这才点了点头,带了两个人,跟着他往晏昭昭的院子去了。
此时已经月上中天,夏日的夜风稍微地有点儿凉,可这大夫步伐急急,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阿花也在等大夫来,她替晏昭昭换下衣裳,又时不时去院子门口看看大夫来了没有,等看到背着医箱过来的青年大夫,她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她说不了那些求救的话,打手势又怕旁人看不懂,直接就拉住了大夫的衣襟,扑通一下跪在了大夫的身边。
“唔唔!呜呜呜!”
她一边发出意味不明的低沉吼声,一边发了疯一般指着屋子里的晏昭昭。
她的眼泪已经落了下来,那青年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皱着眉头说道:“好了,我本就是来给她看身子的,你拉着我反而耽误时间。”
阿花愣住了,大约是没明白大夫怎么会不高兴,而青年大夫已经在她愣神的时候就抽回了自己的衣裳,快步进到晏昭昭的院子里去了。
两个守卫也跟着过去了,阿花便连忙起来为几人开门。
守卫是男的,不进晏昭昭的寝房,青年虽也是男子,不过如今性命当头的大事,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背着自己的医箱就进了晏昭昭的寝房。
晏昭昭的状态似乎并不好,之前阿花为她换的衣裳又一次被汗水浸透了。
她在床上迷迷糊糊的,青年大夫蹲在她的床榻边上帮她把了脉,又从医箱之中取出针灸包来,刺了刺晏昭昭的指尖,从里头挤出来一滴血液。
这一滴血液挤出来却不是鲜红的,而是带着暗沉的铁锈色,再看晏昭昭的脸色,也是红艳艳的。
青年大夫的脸色有些凝重,他头也没回地问一边的阿花:“姑娘什么时候开始这般的?”
但考虑到阿花似乎并不会说话,他便换了个方式道:“我来说,若是对你就点头,若不对你就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