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真的要彻底扳倒梁喑,那还得从长计议。
这小混账满肚子的阴谋诡计,谁知道这会儿他手里还有没有后招,还是且按兵不动的好。
要是真被他给料中了,踩了他第一个陷阱,那接下来恐怕步步都是陷阱了,晏昭昭深知梁喑此人的阴险所在。
虽说娘亲聪慧,但娘亲确实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皇室手足相残之事,如果拿不出瓷实的证据,梁喑就能和打不死的蟑螂一般,还能蹦跶个老远。
晏昭昭说的话倒是有些道理。
琮阳公主知道晏昭昭自小就是个骄傲的人,她没有做过的事情就是没有做过,如果硬按到她的头上去,说这事儿是她做过了,她铁定是要不高兴的。
而且如果这件事情牵扯到了晏芳华,晏昭昭动怒更是情有可原。
她和晏芳华早就相看两相厌了,晏芳华小时候仗着自己机灵点儿便可劲地欺负晏昭昭,后来晏昭昭回过味来了,和她在晏府里头几乎闹了个水火不容,这事儿几乎整个襄城都知道,琮阳公主的爱女和晏家小侯爷的长女从小就不对盘。
晏芳华的事情按到晏昭昭的头上来,梁喑好歹也是个皇子,怎么说也得做到明察秋毫,他却没有,反倒将一个人的恩情都弄混了,难免叫人觉得生气。
琮阳公主这样一想,也觉得此事荒谬。
在她眼里,晏昭昭和晏芳华,无论是否真的在容貌上有所相似的地方,亦或者是两人的身份有何相近之处,对于梁喑来说,都是他要报恩,却弄混了恩人,这也是一件十足愚蠢的事情了。
再加上这次梁喑居然把自己的腿给摔断了。
万幸梁华没有什么损伤,否则这两个皇子要是因为偷偷跑出去玩儿而伤了身体送了性命,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的蠢事儿了。
梁喑恐怕还不知道,这两件事情搁在一起,就给琮阳公主平添了个他不大聪明的印象。
而听到这里的琮阳公主,脸色已经稍微和缓了一些。
但是她还是对晏昭昭卷入了凉家宝藏,还牵连了一个梁华的事情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和南明和手里是不是有些什么事儿在做?”
琮阳公主依旧没有让晏昭昭坐下。
晏昭昭也没有坐下——这一刻不太像久别重逢的母女,倒像是上下属汇报工作时候的模样了。
“天地可鉴,我与二哥哥所做之事,无非是为了自保而已。若没有二哥哥拼死相护,这会儿我已经死了也不一定。”
晏昭昭想了想,还是这般说道。
南明和在凉家宝藏一事之中出了多少力,为了保护晏昭昭不惜亲身涉险,她心里怎么会不明白?
“娘亲久不在我身边,即使有人定期给娘亲发信描绘我的现状,但到底是不能够及时的,娘亲恐怕不知,福王和清河王那头,意欲从元家族学的一个女学生手里取得凉家宝藏的钥匙,等待将凉家宝藏开挖以后,再东山再起反败为胜。”
她叙述这件事儿的时候,语气不疾不徐,倒仿佛不是在说这是一件多么惊险的事情了。
“我原并不想插手这事儿,但我从姨母定期送给我的消息里知道,襄城事变,局势胶着,福王背后有清河王的支持,便敢大着胆子与朝廷开战,可福王手里哪里拿得到清河王所有的支持和粮草,必定粮尽弹绝。”
“清河王何等诡诈之徒,他若愿意将手里的力量分出一半儿来帮助福王,福王倾颓之势也不会如此之快。”
琮阳公主点点头。
她的目光落在晏昭昭的身上,只觉得一别数年她在外确实已经多有长进,已经不似当年一般了。
“清河王和福王想要凉家宝藏,无非便是想要将凉家宝藏给开挖了,从中获取钱财来养兵养粮。
初时我以为清河王是想要通过凉家宝藏之中的财富,来大幅提高自己这边的战斗力,以期让福王战胜大羲朝的兵士。
但是我后来又想,以福王之资,他想要成事,无非难比登天,更何况就算他半年之内就能够将凉家宝藏之中的金银财宝全部拿出来变了现,养兵养马也绝非一朝之功,是万万不能这样快就补给到当前战局的。
我便想,应当是清河王在这一役之中,虽然未尽全力,但一定损失惨重,多半看出福王已经不中用了,自己也没有办法在襄城事变之中就站稳脚跟,不如回蜀地去继续韬光养晦,毕竟蜀地已经还成了个铁桶,短时间之内是无法被大羲朝攻溃的。
清河王多半不想再支持福王,干脆故意以此为借口,一边将福王骗出了去,叫福王与大羲朝兵甲相接,一面自己在背后寻找凉家宝藏,等凉家宝藏之中的财富已经被取出,清河王便直接弃车保帅,将福王给卖了,自己回属地去,几乎招兵买马,以待来日相见。
如今正是如此,只是凉家宝藏一事有我插手,他未能成行罢了。
我与二哥哥这大半年来,做的无非就是此事,我被清河王掳走,二哥哥与我被动应战,与清河王过了两招。”
这些日子的辛苦经历,晏昭昭是一句也没有提。
至于玄鸟教和顾家的事情,这件事情她和南明和都尚且没有明白,而且怀疑顾家的人已经将手伸进朝堂里去了,所以也不可贸然就说出口。
但仅仅是清河王这一件事情,其实就已经够叫琮阳公主双眉紧皱了。
晏昭昭口中说的,无非都是自己心里头对大羲朝的家国大义,浑然没有将自己的人身安全讲给琮阳公主听。
一字一句,环环相扣,心思之缜密,倒叫琮阳公主也像击节赞叹。
但琮阳公主心中微沉——这可不是在论功行赏,听自己的下属究竟有多么丰功伟绩的时候,面前之人不是旁人而是她的女儿,她怎会不知道这其中的艰险之处?
清河王此人极其诡诈,狡兔三窟,就是他真的中了招,也觉得还有后手能够东山再起,成了大羲朝数十年来最大的隐患。
清河王竟敢直接对她的女儿下手,这也未免太过丧心病狂。
“你见到清河王了?”
“见到了。”晏昭昭笑。
她当然见到了清河王——那个无论何时见她都要带着帷帽,甚至每一次都故意压低了声音与她说话,以防被她认出来的先生,不是清河王,还能是谁?
“你见到清河王了?他竟真的敢从蜀地跑出来?”琮阳公主已经眉头紧皱。
她是跟着南明和和晏昭昭的线索一路派了人的,后来襄城局势已定,福王及其家眷已经尽数伏诛,她才亲自过来,想要将晏昭昭给接回去。
初时她便以为此事是福王的手笔,以为是福王想要抓了晏昭昭,以此为要挟,但为什么这个地方不选在福王势力身后的洛阳,也不在清河王水桶一般的属地,反倒在湘省?
此事她一直没有想明白,如今听晏昭昭一说,她才知道,是清河王这个老匹夫亲自从蜀地跑出来了,要拿她的昭昭开凉家宝藏!
这其中究竟如何千难万险琮阳公主怎么会不知晓?
若没有南明和发了疯一般跟在后头,亦没有晏昭昭聪慧过人,就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想从老匹夫清河王的手里逃出生天,那可真是比登天还难。
清河王对大羲朝恨之入骨,他若有机会,必定是要叫晏昭昭粉身碎骨死无葬生之地的。
她语气放柔了一些,大约是在哄晏昭昭:“昭昭辛辛苦苦了。”
晏昭昭笑曰:“倒也不算辛苦,总归我人还在这儿。”
“不过,虽说你一颗为了大羲朝之心很好,但下次若还有类似于凉家宝藏的事情,可先告知我与陛下,叫我与陛下来决断,你年纪尚小,切莫轻易犯险。”
琮阳公主到底还是心疼自己女儿的。
“凉家宝藏的密钥之事,乃是我无意之间知晓的,那个时候我那位同窗已经遭了毒手,我再去信给您和姨母,已经是来不及了,故而我便自作主张,先下手为强,果然逼的背后之人沉不住气,直接将我给掳走了。
娘亲的话说得对,我年纪尚小,原不应如此犯险。只是事急从权,若我当时不能够当机立断将凉家宝藏的事抢先下手,那战局就完全不一样了。”
晏昭昭话说的软了一些。
这话琮阳公主知道是实话——她们在黄河畔与福王激战,可她们当真确实不知还有凉家宝藏的事情。
清河王既然早已经准备好了弃车保帅,将福王当做障眼法和拖延时间的最佳利器的话,他的最终目的,就是在退走之前,将凉家宝藏占为己有。
若凉家宝藏真的落到了清河王的手里,就算这几年的激战清河王元气大伤,但照样能够靠着这些宝藏,回到蜀地之后东山再起。
晏昭昭做的其实很好,她判断果决,出手及时,这才将清河王的手笔直接斩断。
这事儿若是她的下属做的,她必定对此人称赞不已,但若事情是她心爱的女儿所作,那琮阳公主未免觉得心惊肉跳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