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要进入暗渊之中这件事情,老师傅也早已经猜到了。
不仅仅是猜到了,在天书上,老师傅甚至要求晏昭昭一定要进暗渊之中去,阻止易大师的所作所为。
即使这一次易大师因为没有梁家人的血脉而无法打开昆仑山龙脉的禁制,这一个悲剧不会如同上辈子一样,在今年,晏昭昭十四五岁,舜德二十三年的时候就瞬间爆发,但也不过是往后推几年罢了。
不会一直都能够有人来阻止例如易大师一样的人,这世上的昆仑山龙脉也不仅仅只有湘西密林之中的这样一个分支,这一次的意外兴许可以避免,那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
没有人能够彻底回答这个问题。
老师傅不行,晏昭昭也不行。
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如果晏昭昭这一次不去,接下来的事情就会如同那三卦骇人无比的卦象一样怦然而至,不过早几年晚几年的区别罢了。
而老师也同样说,在这件事情之中,旁人的阻止都没有效果,正如同他当年的阻止一样,对于整个悲剧的发生并没有一点儿阻拦作用。
只要晏昭昭,也只有晏昭昭去,才能够真的阻止这一次的易云,而且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可以让易云背后的势力消停一段时间。
这一段时间,就是留给晏昭昭的时间。
晏昭昭不仅仅是在为了梁氏朝廷在与这一群人做斗争,也同样是为了她自己的小命。
更何况晏昭昭本来就对进暗渊去找南明和这件事情毫无恐惧,甚至算得上是求之不得——晏昭昭可没有旁人想的那样伟大,她的心暂且还不能如同姨母和娘亲一样装下整个家国天下。
但她的心里能装下她这个晏昭昭的亲人和小家庭,能装下她的二哥哥南明和。之前的晏昭昭就已经够一往无前了,如今的晏昭昭更是不可能后退哪怕一步。
她说了,就算是阎王老子将她和南明和的红线给斩断破开了,她也敢回去亲手将这根断了红线给系回去。
“走吧。”
晏昭昭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衣摆上沾着的灰尘。
当然,她之所以敢这样丝毫不慌地到暗渊里头去,自然是有原因的。
一来,刚刚南明和等人已经进到暗渊之中去了,必定会在沿途留下痕迹,这一批留下来的暗卫之中定然会有极擅长追寻的人,跟着痕迹,一路在背后静悄悄的,定然能够追上南明和等人的步伐。
二来,晏昭昭如今也算是获得了映雪和流霜这么两个身怀术法之人的支持,刚刚在天书的最后一页,她也找到了几张映雪留给自己的黄纸。
这些黄纸都是映雪已经提前画好了的符纸,因为知道晏昭昭与她们修道之人不同,晏昭昭没有能够驱使这些符纸的力量,便早早地就做好了,晏昭昭只要将这些符纸藏在自己的衣袖之中,便能够从这些符纸之中得到一些映雪已经提前给她留下来的提示。
更何况她还有守护之徽在手,这一行也没有旁人想的那样骇人。
明九下意识地想要将晏昭昭抱在怀里,晏昭昭也知道自己的体力远远不及这些常常锻炼的暗卫,如果想要不成为累赘,这个时候还是不要任性的好。
她摸了摸自己衣袖之中藏着的符纸,一边有些歉意地靠在明九的肩膀上。
明九大约是体会到了晏昭昭的情绪,抿着唇笑了一声,忍不住摸了摸晏昭昭的头:“姑娘不要觉得抱歉,这原本就是我分内之事。若是姑娘当真有心,等见到公子的时候,请姑娘帮我向公子讨个赏就是了。”
这后半句话完全就是为了安抚晏昭昭的情绪才说,晏昭昭明白她的心意,晓得自己再多说反而是矫情了。
明九感觉到晏昭昭的情绪变化,也觉得姑娘大多数时候也是乖巧听话的,想起公子甚爱摸摸妹妹的鬓发,她从前并不明白,如今也感觉心中甚是明了了。
顺着南明和等人留下来的踪迹,还有专门辨认前人留下来的记号的暗卫帮忙下,晏昭昭和明九一列人进入暗渊的速度也完全不满。
与之前南明和等人进入到暗渊中的时候一样,暗渊之中树木遮天蔽日,晏昭昭等人瞧不见了,便有人准备将火折子点起来,为众人照亮前路。
晏昭昭便感觉到自己衣袖之中藏着的符纸上猛地一热,她立即反应过来,知道是事情有不妥当的地方了:“先不要点火。”
那暗卫便停下了点火的手势,晏昭昭伸手将自己肩膀上偶然碰到的枝叶挪开,感觉到自己手里的枝叶触感极为干燥。
明明周围的环境这样潮湿,怎么枝叶会这样干?
要是刚刚点起火折子来,是不是不小心就会将这些枝叶给点燃?
难怪打更的更夫会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这更夫的话,与今时今日之事有异曲同工之妙。
“有没有其他照明的物什,不会亮起明火的?这里的枝叶树木实在是太过干燥了,油性又重,若是不小心用火折子将这些枝叶给点着了,恐怕立即就会燃起来好大一片山火,到时候咱们想要逃都逃不了了。”
晏昭昭的话极有道理,那几个暗卫一听便都瞬间反应了过来,稍加思忖之后,便将自己腰间挂着的一串儿令牌拿了出来。
这些令牌倒都散发着隐隐的光亮,不过光亮并不大,就算所有的令牌都放在一起,加起来的亮光也没有刚刚的一个火折子那么亮,完全不足以照亮前路。
晏昭昭的心里也有些没有底了。
她没有走过这样的山路,而若是没有光源的话,见前路几乎都是黑黢黢的,若是看不见在暗处躲藏着什么东西,忽然跳了出来伤到了自己这些人怎么办?
这些人是她带出来的,若无意外的话,晏昭昭一定会完完整整地将人给南明和还回去,绝不会叫南明和这些人跟着自己出来而白白地丢了性命。
思索了一番之后,时映雪便想起来了之前映雪留给自己的那些符篆。
这些符篆里头,好像正好就有这时候能够用的玩意儿?
不过晏昭昭可不能直接就这样大剌剌地拿出来,倒是要想个法子。
她一边将刚刚从诸位暗卫手里拿来的小令牌一一还给主人,然后开始思考那些符篆之中能够用的东西。
有了!
晏昭昭记得映雪给自己的符篆里头,有一张能够暂时变幻出来自己印象之中小物什的符篆。
照明的东西,最常见的一是火光油灯之类的,二就是能够自动发出光芒的夜明珠了。
拿这符篆变个灯出来倒是可行,只是她该如何和周围的暗卫解释自己是从哪里变出来一盏灯的?
更何况点灯也一样有可能会点燃周围的树木枝叶,叫事情变得极为棘手起来。
第一个想法自然是不成的,第二个想法倒是不错的样子。
晏昭昭之前倒是曾见过一颗海碗大的夜明珠,那珠子极亮,从前都是搁在姨母的紫宸殿里头的,就是冬夜里最暗的时候,只在紫宸殿的大堂里头摆上这一颗夜明珠,便能够将周围通通照亮,极为耀眼。
不过据说后来那颗夜明珠便被在十几年前赐给北疆顾家了,说是庆贺北疆顾家嫡子大病初愈,特赐下此物,以示皇恩。
想到顾家,晏昭昭的心里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大羲朝子民都知道顾家是大羲朝的守护者,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如今她倒是明白了,顾家和玄鸟教一样,在北疆困龙山为大羲朝镇守龙脉。
想到这里,晏昭昭心里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上辈子玄鸟教与顾家为守护大羲朝做了这样多的事儿,最终又落得一个什么样的下场,是否守住了自家江山?
这样想着,晏昭昭赶紧将自己的念头悬崖勒马,如今并非回想这些的好时候。
连面前的照明都没有解决,这又该如何是好?
管他顾家如何守护困龙山,这会子他也不能够派人过来帮帮晏昭昭啊。
不过想了这些,晏昭昭倒是有了个念头。
她将那符篆藏在衣袖里头轻轻一捏,按照映雪留下的使用方法,心中不断地默念:“夜明珠。”
片刻之后,晏昭昭就感觉自己手心里的那张符篆变成了一个浑圆的物什,正在晏昭昭的衣袖里头滚来滚去。
这是什么东西?
难不成正是那颗夜明珠?
晏昭昭用另外一手握了,感觉远没有那个海碗大的夜明珠大。
不过就算没有,光亮也已经不小了,在不能用明火照亮周围的情况下,夜明珠已经是能够获得的最佳光源了。
夜明珠在她的衣袖里头藏着,晏昭昭只庆幸自己今日身上披着的大氅挺能遮光,将自己的大氅笼紧了,暂且叫他们不知道自己凭空变出来一颗夜明珠。
晏昭昭换了个姿势,假装自己在拉大氅里头的衣裳,一边悄悄地拿眼睛去打量从自己的衣缝之中微微露出来的一点儿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