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雪带着晏昭昭走到了较远的一个僻静的所在。
这个地方距离明九等人不算远,他们能够一眼看到晏昭昭,知道晏昭昭当下的安全情况。
不过这个距离,也同样能够让明九等人听不到两人的对话,以保接下来的对话,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对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不是因为怕明九这些会窥探玄鸟教的天机,而是真真正正地因为,接下来的这话,原本就是有伤寿元的。
为何那些算命的,有些话明明说的很准,但是他又偏偏故意告诉你个假的,并不是因为他想要讹钱,而是因为所有通晓此道之人,原本就是用自己的气运和寿元去换天机。
一般的那些算命八字,也算不上什么天机。
但是涉及到国家大运,帝王将相的前途之事,便已经泄露天机了。
这也是为什么从来都没有真正的道士道人敢去给帝王家算命看相的缘故,因为此等,原本就是不可说。
若是轻易点破,这泄露天机之罪过,轻则百病缠身、诸情浅薄,重则寿元大损、壮年夭折,这便是那些历史传说之上的得道高人从不轻易替人看相,或是轻易化解危机之缘故。
而映雪知道的这个秘密,就是师傅他老人家用自己的寿元换回来的。
映雪的师傅,最擅长的便是紫徽斗术与八卦术法。
说起来,易云的紫徽斗术学了可称有个七八成,八卦术法学了个八九成。
而映雪的紫徽斗术只学了个五成,八卦术法倒是学了个七八成。
但实际上,易云和映雪的紫徽斗术加起来,都不一定有师傅他老人家的精通。
因为他们一直隐居在山中,所以也不存在在不小心之间就说破天机,受天机处罚的可能,所以映雪的师傅常常肆意算卦,却不告诉任何人。
他已经算是半个得道中人,心性也算是绝佳,就算是算出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也很少会说出口去。
说出去,折损自己的寿元不说,重也很有可能会牵连到自己身边的人,引得他们和自己一同受天机触发。
但是师傅到底是破了例。
在映雪拿到的师傅最后一本手书册子之中,就提到了师傅算的最骇人的一卦。
映雪无法将这卦象说出口,便干脆在自己的里衣之中一阵摸索,直接翻出了师傅的手书,双手递到时映雪的掌中:“师傅要言语的,便都在其中了。”
晏昭昭没有着急翻开,而是看了一眼映雪的神情,颇为谨慎地说道:“我能看吗?对你们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她倒不是很在乎这玩意儿她看了会不会有什么影响,总归她如今已经完全被牵扯进这件事情之中来了,就算有什么影响,她也躲不过了,何必惺惺作态?
晏昭昭担忧的是,映雪将这些天机泄露给自己,对映雪自己来说,是否会有什么影响?
映雪明白晏昭昭的意思,她却这般答曰:“你看……你看是没关系的。你想看什么,都没有关系。”
这一句话便说的十分云里雾里了,而晏昭昭心中更是咯噔一下,只觉得自己又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错过了。
——不,不是错过了。
是一开始的映雪就没有对她说实话,并不是欺骗了她,而是隐瞒了一些更加重要,甚至重要到不能够直接说出口的事情。
这件事情,很有可能就和刚刚她们口中说的那些“天狼冲月”、“紫徽易主”、“荧惑守心”有着极大的关系。
甚至从一开始,映雪那般态度便是故意装出来的,她的伪装太过精湛,加上一边的流霜更是天衣无缝,竟将晏昭昭也骗了过去。
映雪和流霜相互配合地绝妙,两人甚至将晏昭昭刚刚的那一点儿“灵机一动”、冲口而出的一句话也算在其中,逼得刚刚晏昭昭主动跳出来,将自己的底牌给掀了。
这昆仑山山脉,龙脉之下,还当真是群英荟萃群龙聚首,无论是易云还是玄鸟教弟子,个个都各有千秋!
“映雪姑娘好演技,这样重大的事情,竟能忍到现在才告诉我。”
晏昭昭的眉目也逐渐凌厉了起来。
若是如此,她倒是失算了。
若映雪并非玄鸟教弟子,而是对方的人,那她这一次便是千算万算也敌不过自己看走了眼,直接惨败。
映雪听到晏昭昭的语气十足冰寒,也十分无奈地笑了两声:“姑娘何等聪慧之人,若非如此行事,我从一开始便说这些,姑娘哪里会相信于我?也只好用我那本身就傻了吧唧的师妹骗骗姑娘信任,再一步一步相告,免得姑娘说我白日做梦,口无遮拦。”
晏昭昭听过字后,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
诚然,映雪此言,倒当真说的极对。
这些话,就是之前那些,若非她一步一步听过来,若是一开始就听到那些简直无稽之谈的话,恐怕一个字儿都不会相信,更别说后来这些了,她被映雪算准心思,一步一步设下套来,这才将晏昭昭这么个难得的人精儿给算进了套中,请君入瓮。
“映雪姑娘厉害。”
晏昭昭被人算计,只觉得荒唐,倒是那映雪见晏昭昭眼底闪烁,明白她心中心思,便叹了口气,脸色苍白地说道:“姑娘也不必觉得是我心心念念算计于你,或是觉得自己技不如人,我哪里能够想出这样精妙无双的局?
此局皆是我师傅将所有天机全数测定,先前已经知晓天机而一步一步设定而来,在死前转告于我,教导我如何一步一步引姑娘入局。
我玄鸟教世代皆以大羲朝与苍生为己任,我师傅亦是如此,肯为大羲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师傅折损寿元换得洞察天机,若姑娘不肯来看,不晓得这等人命观天的大事儿,恐怕引得天下社稷崩裂,山河倾覆,血流成河耳!”
晏昭昭也知道自己这会儿生气毫无道理,自己被人算计是她自己技不如人,就算局本身乃是师傅所写,也改变不了她从一开始就被映雪和流霜给套了个牢。
南明和被易云套得严严实实,而晏昭昭被和玄鸟教给套得严严实实,可见还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晏昭昭缓和了神情,这般问道:“你先前和我说的那些话,几分假,几分真?”
“姑娘不急问我这些,先将我师傅写的册子看过了,我再与你分说,你方能明白个中情理纠葛,天下大运缠绕究竟几何!”
映雪见晏昭昭还未展开册子,想到刚刚晏昭昭问的那些话,忍不住抿唇一笑道:“这天机,我师傅已经将剩下之寿元尽数用完,并撰写成册,我看是不碍事的,你看也同样不碍事。
但这本册子,只有你我可观,其中内容除去你……亦或是算上姑娘的心上人,除去咱们这三人,便决不可叫旁人知晓。
这册子你看过之后,阅后即焚,事关重大,请姑娘切记!
姑娘要做的事情,我与流霜并不拦着,只是姑娘定要记住,自身之安危与天下之太平皆为重要,就算是死,也决不能死在昆仑龙脉之侧,决不能一人独死,你可明白?”
这些话便极为骇人了。
内容一下子就从刚敢的阴谋诡计之中跳到了更高更深的范畴,而晏昭昭也同样感觉自己掌心沁出了一大股的冷汗,粘腻地不成样子。
映雪说的这些话,似乎每一句之中都有其重要意义,只是她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又感觉映雪已经有离开之意,心神一晃,连忙抓住了映雪的衣袖,急问道:“姑娘所说之语我多有不懂,还望姑娘待我看完册子之后为我解惑一二!”
“傻。”
映雪便笑了。
“你看完了册子之后,便能知道怎么来找我,这一本耗尽我师傅寿元写出来的‘天书’,姑娘可不要辜负了!”
映雪的手指在晏昭昭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她轻声唿哨了一声,那边远处正在与明九大眼瞪小眼的流霜便应了一声,竟是瞬间便出现在了映雪的身边,十分依赖地拉住了她的衣袖。
映雪一手将流霜抱在自己的怀里,柔媚倾城的脸上先前故意演出来的那些惟妙惟肖的青涩笑容瞬间便消失地无影无踪,其中仿佛有意蕴万千,而晏昭昭此时此刻并不能参透。
直到这一刻晏昭昭才惊觉面前这位比自己长了十数有余的女子究竟有多少城府在胸。
玄鸟教中人,若是个个都是这般模样,难怪当初能够从龙辅佐,将大羲朝在中原立定脚跟,成万世之教!
其中本领,可见一斑。
“我相信姑娘的本事,你的那些疑问,看了这天书,你就知道了。”
时映雪仿佛对晏昭昭心中的种种疑问已经了然于心,但她偏偏皆不说破,一双多情又似无情的眼在晏昭昭身上一转,随手伸出手来在晏昭昭的鬓发上十分温柔地轻轻一拍。
被映雪抱在怀里的流霜也朝着晏昭昭嘻嘻一笑:“姑娘莫怪我二位了,实在是事急从权,我等也没有旁的法子,论术法也不及易云厉害,更不愿用摄魂周这等下三滥的本事儿,只得出此下策,赢得姑娘心中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