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要我听你解释，好，那你解释解释，我表兄的的东西怎么会落在密林里的道路上！这道路从前可没有旁人走过，若非是如同你说的那般，我表兄被你掳走，那我表兄的随身爱物，怎么会从襄城掉到这个荒郊野岭的地方来！”
晏昭昭失望地看着南明和的脸。
她不知道自己的这满心失望究竟从何而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做些什么才能让自己不要这样觉得痛苦难过。
从前她会爱慕心悦于他，有一个原因也是她觉得南明和是个敢作敢当之人，怎么如此他竟不敢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了么？
还是说他终究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有所愧疚，所以对于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南明和看到晏昭昭脸上那个乖僻的笑容，也同样觉得心如刀割。
是他将她逼到了这般境地，她什么也不知道，会怀疑自己也实属正常。
听到她提到梁华的无事牌，南明和脸上的神情停了一下：“你是说梁华的无事牌？”
晏昭昭见南明和这般模样，心中只余痛苦的讥诮，可她终究是在说完刚刚那些质问之语之后，便再也无法说出别的话语了。
这些话语兴许会让南明和感觉到羞愧，可是这些话语对晏昭昭来说也同样如同刀子一般，刀刀杀心肝，叫人潸然泪下。
“明九，明九！”
晏昭昭高声地喊起明九来。
无事牌在明九的身上，她就要叫南明和好好看看，看看他究竟要怎明和自己皆是，为什么梁华的无事牌会掉在路上？
不过须臾晏昭昭又想起来，明九也是南明和的人，她再怎么对自己忠贞不二，也到底是南明和的人，她怎么会听自己的话呢？
但很快明九就来了。
她不敢贸然进入南明和的帐子，只在外头细细地应和：“姑娘，我在，可有何事？”
听到她小心翼翼的语气，晏昭昭便知道她多半已经看出来自己与南明和之间的不对劲，可是这事儿无非如此，事情已发，晏昭昭也不能再行更改。
“方才我们在路上捡到的那一块儿无事牌，你可带在了身上？”
晏昭昭稳了稳自己的心神，缓慢说道。
她是看不透诸如南明和这般深沉之人的心的，即使先前自以为自己看透了，实际上却完全没有看透。若是她看透了，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在南明和的心里也不过如此？
但即使她看不透南明和，却看得透明九。
明九确实一直忠心耿耿，她对晏昭昭并无任何保留，故而即使她是南明和的手下，晏昭昭也不愿意叫她在这个时候感觉到难堪。
不过即使晏昭昭如何故作镇定，明九也听出来了晏昭昭话语之中浓重的鼻音，知道她刚刚兴许是和南明和闹翻了，心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晏昭昭不是一个好哭之人，但是从明九在晏昭昭身边伺候开始，见到她哭的时候，从来都是为了南明和而哭，无一例外。
两人之前的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明九早就一眼看出两位主子两心相许，皆是一等一的赤诚热烈，不过一生一次心意动的欢喜心悦。
两人之前的事情，明九再看的明白也无法多言语，只好将之前那块儿无事牌从自己怀里翻找了出来，递进了帐子里头去。
明九这一回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南明和和晏昭昭的脸色，然后飞快地退到了外头去。
晏昭昭将那无事牌再一次看过了，确定了右下角那个光滑的缺口就是梁华平素里会去咬的那一个缺口，便直接将这无事牌往南明和的手里一丢。
“你好好看看，我可确定这是我表兄梁华身上的无事牌，乃是他从小一直带在身上的爱物，没有特殊情况是决计不会拿下来的。
你方才自己也说了，你负责将我梁华表兄掳走，若非你将梁华表兄掳走，我表兄的无事牌怎么会掉在路上。”
晏昭昭怒目圆睁。
但随着她再多说了两句话，晏昭昭的眼泪还是很快流了下来，她的目光只要落在南明和那个略微显得有些沉郁的神情上，便会不可避免地落下泪来，只觉得自己心里头无一处不酸胀疼痛，几欲大哭出声。
她侧过头去，想要粗鲁地用自己的衣袖将脸上的泪水擦去，就感觉到一双有些冰凉粗糙的大手伸到了自己的脸上，将自己脸上的泪水一如既往温柔细致地擦去。
这温柔再一次将晏昭昭内心的心防击溃。
她想起来之前也是这般，二哥哥每一次都是这样温柔耐心地给自己擦眼泪，那个时候自己便会歪过头去，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掌心上，眷恋他的手能够给自己带来的安全感与温暖。
想想那个时候，竟然都恍若隔世。
晏昭昭的泪越流越多。
她当真不知道，一个人的喜欢竟是可以装出来的吗？
晏昭昭上辈子没见过什么是真正的心悦，梁喑那些花花架子，晏昭昭还信以为真，到了南明和这里，她又以为南明和这才是真正的心悦，可是如今一看，似乎又是假的。
往日的时光太过美好了，美好到与如今叫人觉得痛苦不已的现实一映衬，便显得如今的现实这样血淋淋的，叫人接受不了，又不得不接受。
晏昭昭甚至多么希望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发发生过。
她多么希望自己闭上眼睛，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回到了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的时候。
二哥哥还是自己的二哥哥，那些叫人心碎难忍的事情也并未出现，她还是可以那样依赖眷恋地走在南明和的身边，轻轻地牵着他的手，依靠在他的掌心。
想到这里，晏昭昭的眼泪再一次如同决堤一般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她控制不住自己，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将自己的脸轻轻地靠在南明和的掌心，歪着头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你怎么能够舍得呢？”
爱是割舍不得，放不下，松不开手的啊。
晏昭昭是如同痛恨唾弃自己，到了这一刻竟然还会希望这些事情最好咩有发生过，可是这些事情怎么可能没有发生过呢？
每一件事情都这样鲜血淋漓地摆在了自己的面前，晏昭昭禁不住想问问南明和，他怎么就舍得呢？
南明和看到小姑娘脆弱痛苦地将自己的脸一如往日一般贴在自己的掌心，她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脸上的神情一动也不动，平素里顾盼神飞，极为清澈的一双杏眼，如今已经满是泪水。
她的眼泪就和没有停过一般，就顺着晏昭昭倾斜的角度，一边的眼泪直接落在南明和的掌心丝毫没有停留，另一边的眼泪便直接顺着她的眼窝滑到她的鼻梁，再然后横七竖八地在她另外一边脸上到处乱趟，最后还是落入到他的掌心之中。
在此之前，南明和从来不知道眼泪可以这样灼烫痛苦，也不知道眼泪可以这样冰凉绝望。
摇摇欲坠的并不只她的泪，还有一颗如同在风中摇曳，下一秒就会零落成泥碾作尘的心。
南明和觉得自己的双手也在晏昭昭这样的目光之中开始逐渐地颤抖起来。
“昭昭，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南明和不知道该怎么办。
晏昭昭的眼泪似乎将他的理智都浑然冲到了九霄云外，叫他一时之间将所有的话语都忘记了，如同失语了一般呐呐无言。
他下意识地想要将晏昭昭抱在自己的怀里，而晏昭昭似乎已经完全脱力。
她没法抗拒南明和的拥抱，也彻底觉得这一切已经叫她如此痛苦，便在南明和抱过来的那一瞬间闭上了眼睛。
这个怀抱她是如此贪恋，可是如此似乎再也无法拥有。
她甚至宁愿时间能够停在这一刻，然后就再也不用去想这件事情的结果如何——晏昭昭不禁在心中狠狠地唾弃自己，原来自己还是这样一个自私之人。
可就算是这样自私的希望也不会时间，时间并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停留，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在时光的面前都是浑然一样公平。
晏昭昭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她听着南明和的话，甚至觉得自己竟然会这样的不争气。
南明和但凡能够找到一个能够叫她信服的理由，她都愿意相信南明和的话，都不会如此歇斯底里，可他如今翻来覆去也不过只会说这一句话。
相信他，相信他什么呢？
相信他这样空口无凭，苍白无力的辩白吗？
“二……二哥哥啊，你连无事牌都解释不了，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晏昭昭的声音甚至已经失去了之前的大声，她的声音之中只余细细的气音，带着绝望之后的无力和痛苦。
南明和听到晏昭昭那一句“二哥哥”，只觉得自己的泪也跟着她的泪一同滚落了下来——都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南明和从前对这句话嗤之以鼻，可今时今日他总算明白了。
“梁华……”
梁华！
南明和的心中忽然就明白了过来。
果真是温柔刀刀刀摧心肝，他竟忘了最简单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