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偿所愿，无怨无悔……
南明和确实心有所愿，也希望从此之后，无怨无悔。
她是个心有沟壑的帝王，她在大羲朝呼风唤雨的时候，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
而她此时此刻面目平静温和地站在他的面前，亲手举起一杯酒，祝他得偿所愿，无怨无悔。
南明和似乎感觉到了为什么之前会有那样多的人对女帝信服敬仰不已，如今他也略微心有所知。
所以他格外镇重地站起身来，双手捧起酒樽，回了女帝的这一杯敬酒。
不过今日再好，也是要过完的，女帝与晏昭昭用过了家宴，又带着她与南明和在这清凉台之中转了几圈，将那些妃子笑都分食了，最后还在月光下，一起喝了些大内酿制的杨梅酒。
晏昭昭喝不得多少酒，女帝只许她喝两杯，她自个儿与南明和倒是喝了不少，等散了之时，便已经是星光漫天，万籁俱寂了。
不过即便晏昭昭只喝了两杯酒，她仍旧觉得有些晕乎乎的，南明和带她回去，她一路上倒是异常地安静，什么话也没有多说，只是偶尔摇摇晃晃的哼着小调，看上去心情似乎很好。
“昭昭心情很好？”南明和牵着她回去洗漱就寝，见她微醺的小脸上似乎有十分满足的笑意，便笑着开口问她。
“姨母很喜欢你，我的心中也高兴。”晏昭昭笑眯眯的。
喝了酒之后她的声音显得绵软不少，说话的时候也有些稍微地口齿不清起来。
“为何陛下喜欢我，你就会心里高兴？”
南明和喝了不少，他虽自诩千杯不醉，但是在晏昭昭的身边之时，他又未免显得有些微醺。
“为什么不这样想？因为我喜欢你呀……所以我就想要其他我也喜欢的人都喜欢你。我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除了娘亲和爹爹，就是姨母了，姨母能喜欢你，我就很高兴。”
比起平素里她巧舌如簧的模样来说，现在的晏昭昭显然要笨拙一些。
她说话的语气慢吞吞的，说出来的话也显得有些幼稚，但是就是如此，她说出口的话又显得那样真实直白，丝毫不掺水分。
“……那我也很高兴。”
这般温情脉脉的时候，南明和倒说不出什么油嘴滑舌的话来了，只能由衷地叹一句自己也很高兴。
“哥哥高兴，那我也高兴。”晏昭昭傻兮兮地笑。
看到她一双眼睛都笑成了小月牙，南明和忍不住伸出手去摸摸她的脸颊，但很快又收回了手，叹息道：“昭昭，我今儿夜里就要走，你明日起来若是没有看见我，可不许难过。”
这句话对喝醉了的晏昭昭来说似乎非常难以理解，她睁着眼睛十分疑惑地看了南明和一会儿，说道：“二哥哥要去哪里？”
和醉汉是不能够讲道理的，所以很显然和喝醉了的小昭昭也不能够讲道理。
“你喝醉了，我不与你说。”南明和知道和她怎么说估计她都听不明白，说不定还要和自己好一顿掰扯，所以直接就不说了。
“哦。”晏昭昭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然后立马又问道：“二哥哥不是说要一直和我在一起的吗，这回要偷偷背着我去哪里，怎么还不带我一起去？”
小醉鬼满脸的认真，看着南明和的模样，颇有些不高兴地嘟了嘟嘴。
“你看看你，好不讲道理，自己吃醉了酒忘了，倒来质问起我来了，可真是得罪不起你。”
“我没喝醉，怎么就说我喝醉了。”果然她的重点很快就转移到了自己究竟有没有喝醉这一点上，十分不依地拉扯住南明和的手，要和他争论出个甲乙丙丁卯来。
结果她争论地太认真，差点一脚踩空，滑到里头的水池里去。
“小醉猫，你当心着点！”南明和手疾眼快地将晏昭昭从一边拉扯了过来，然后十分无奈地将她换到自己的左手边去，自己临着水池走。
晏昭昭被吓了一跳，于是立即亦步亦趋地跟着南明和走，乖巧地不行。
但喝醉了的人，心思总是不可捉摸的。
方才她还在神采奕奕地和南明和争论自己究竟有没有喝醉，这会儿就已经哈欠连天，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昭昭，昭昭？”
“……嗯？怎么了……？”
南明和轻声唤了晏昭昭两声，见她已经越走越慢，回应的声音已经比蚊吟还要小声了，便知道她应该是真的困到不行了。
南明和想着这里离清凉台还有一会儿的路程，叫她这么边困边走回去肯定是不行，便将她直接背了起来，快步往清凉台的方向走去。
而晏昭昭趴在他的肩膀上，如同在梦呓一般十分低哑地说道：“我知道二哥哥要出去做正事了，所以我即便心里头觉得不舍，却不会强留二哥哥。二哥哥放心去吧，我会在襄城等二哥哥回来的。”
南明和不知道晏昭昭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转过头去一看，她的眼睛却都已经闭上了，呼吸声变得均匀且和缓——她是真的睡着了。
漫天的月光撒在他们两个的身上，将两人交叠在一起的影子越拉越长。
俗话说得好，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日的月亮比昨日还要圆，且今日并没有下雨，所以这月光便显得更加的皎洁动人。
南明和带着晏昭昭回了清凉台，一夜无梦。
因为前一天晚上喝了酒，晏昭昭第二日罕见地赖了床。
她一点儿也不记得自己喝酒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更不记得昨夜是怎么回来的。
想起来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晏昭昭一股脑从罗汉床上翻身爬了起来，扬声喊道：“阿九，什么时辰了？”
明九便快步走到她床榻边来，轻声答道：“姑娘，已经将要巳时了，要起来了么？”
“糟了糟了，都这样晚了，二哥哥可起来了没有？替我洗漱更衣，我要去送二哥哥去……”晏昭昭瞬间感觉自己浑身的困倦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她急匆匆地从床上下来了，明九一边跟过去替她穿衣，一边吩咐门口伺候着的小丫头去打水来替晏昭昭洗漱。
晏昭昭一贯喜欢将自己收拾地齐齐整整的，今日倒因为着急，显得有些风卷残云一般了。
看到晏昭昭这般着急，明九不禁失笑：“姑娘不用着急。”
“都巳时了，可太晚了，一会儿不用膳了，二哥哥呢？”晏昭昭怎么可能不着急，她昨天还在心里千叮咛万嘱咐自己千万不要睡过了时辰，这下倒好，可当真是睡过头了。
明九替她挽发髻，晏昭昭便自己戴首饰。
不过她没有打耳孔，必要时候她都是带耳夹的，尽管实际上她也算不上喜欢戴那些珠宝首饰，但很多场合都要求她盛装出席，浑身上下的妆饰无一可缺。
不过今日实在是着急，她是干脆什么也没有戴，只不过将发髻随随便便挽了个髻，换了一身秋袄，便飞快地站起身去一边洗漱。
“公子昨儿便已经离宫了，姑娘莫要着急。”明九知道晏昭昭这是赶着趟去送南明和，只是昨儿夜里南明和就已经出宫了，这会儿估计都已经出了襄城京畿的范围了，晏昭昭就是再着急，也已经不赶趟儿了。
听到明九的话，晏昭昭果然停了下来，她眉目里有不可思议：“你说昨儿？可昨儿夜里他还与我一同喝酒呢……什么时候离的宫？”
“昨儿公子将姑娘送回了清凉台，锦衣卫的大人奉陛下的令，替公子开了景阳门，让公子出宫去了。”明九知道南明和要离宫，不过对南明和究竟去干什么了，同样一无所知。
南明和对于属下的管理是非常明确的，当她是明字头的暗卫的时候，自然有权知道公子的行程几何，但当她成了晏昭昭的贴身侍女的时候，她的职责便是好好照顾晏昭昭，再无权了解他要做的事情。
只是如果晏昭昭想要知道南明和的行程，差她去问了，那便又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听到明九的话，晏昭昭的神情果然有些沮丧了下来：“是我不好，喝的酩酊大醉，都没能够送二哥哥出宫去。”
不仅仅是没能够送他出宫，她甚至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昨儿晚上和南明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脑海之中一片空白，竟是连他出宫前两人见的最后一面，都已经忘了个精光。
不过她早已经在心里做了千百遍的心理建设了，如今倒也不觉得那样伤痛了——她会在襄城好好的，等他平安回来。
“那样晚了，公子说不必惊扰姑娘——彼时大约是子时的时候，姑娘困意正浓呢。姑娘也不要太担忧公子，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很快就能够回来的。”明九出言安抚了晏昭昭几句。
晏昭昭虽点头，情绪倒显然没有之前那样高昂了。
“唉……”她忍不住叹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叹完，晏昭昭就听到外头传来一声飞扬热烈的笑声：“怎么了，这样不欢迎我？我一来便听到你唉声叹气，可叫我伤心了。”
这声音好生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