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阿姐如今该去看看那人啦,和我们多说没什么,咱们也不会和阿姐计较呀。”
“阿姐,快去呀,人家是个那么白白净净的青年人,你还好叫人家等你不成?嘿嘿,说起来,阿姐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是不是要以身相许呀?”
“小丫头片子,平常看你说话不大利索的,怎么到如今揶揄起你姐姐来,反倒说的这么活泼快活了,瞧瞧你那副德性,我都懒得说你。”
李春秀大概是被自己的弟弟妹妹们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呸了一口,然后马上就走到里头去了,一边说道:“这夜里也深了,你们快点去休息去,年纪轻轻的,反倒还和我一样,随便熬夜不成,快去快去,别在我这儿再多耽误时间,你们要是再不去睡觉,明儿夜里我把你们的被子全扔了,半夜起来挠你们脚心子,看你们不睡觉!”
“哈哈哈,阿姐就知道用这一招来威胁我们,我们一点也不怕阿姐,你有本事就把我们的被子都给扔了,我们就全跑到阿姐的床上去睡觉,把阿姐的被子抢走!”
“嘿嘿嘿,阿姐,你再在这里耽误时间,恐怕人家都等不及了,快去吧,别在我们这耽误时间了!”
几个小丫头片子年纪不大,听着声音还是一团稚气未脱,倒知道笑话别人,一屋子都热闹起来,嘻嘻哈哈的。
李春晓到底也是脸皮薄,毕竟还是年轻小姑娘,被他们说的十分害臊,嘴里头小小声的抱怨起来:“这可真是可恶至极!没见过你们这些坏蛋!”
青年人原本还在屋子里头的床上躺着,虽然他觉得这周围的环境确实比自己想的要更坏一些,不过想想也是,庄子里面的农户,哪里还有什么锦衣玉食的环境?
转眼望了望,也许也就是自己睡着的这个床榻要好得多了,这屋子里头也不仅仅是一个卧房,角落里还堆着很多其余的农作物,想必是刚刚从田里面弄出来不久,非要放在屋子之中阴干之后才好卖给主人。
这样的生活虽然看上去十分穷苦,但是闻起来倒还让人觉得安心。
为什么是闻起来呢?
因为这些农作物散发出了自己独有的味道,这种味道是别人比不上的,而且这一股的味道总是让人觉得心里很安心。
不知名的农作物还带着泥土的芬芳,放在屋子里阴干的时候,这种泥土的味道和周围空气中特有的乡下的味道混在一起,也许是因为那头正在烧火做饭,所以那些个柴火被焚烧的味道和这些农作物的泥土的香味混合在一起,让人觉得心里暖暖的。
唯有这样的感觉,才让人觉得好像还在活着,让人觉得心里头还有些盼望。
“来了来了,热汤给你装好了,你快喝一口,要是你觉得在床上躺着腿脚发麻,先把汤喝了,再下地走动,省得直接下地走了,肚子里难受。”
李春秀很快端着一碗热汤出现了,她应该是刚刚正在生火做饭,脸上还沾着一点灰灰的灶灰,应该是刚刚做饭的时候不小心蹭到的,李春秀着急把热汤端过来,也没有发觉。
李春秀的额头上还有汗,应该是刚刚着急做饭,火熏蒸出来的,但是这样的她反而让人觉得真实无比,周围是这样暖暖的空气,屋子里点了一盏灯火,她在灯火下摇曳着身影,李春秀的身影就这样从那一开始就映入了他的心中。
“多谢你。”
青年人接过了她手里的热汤,一口喝了下去,然后就感觉四肢百骇都似乎温暖了起来。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有卧床下地要喝热汤的习惯,但是他也选择入乡随俗,人家也是一片好心,怕他走动了难过,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也是因为人家的好意,没必要去拒绝。
李春秀看他乖乖巧巧的把热汤喝下去了,心中高兴,说道:“你之前迟迟不肯醒来,我还以为你是个牛脾气,没想到你现在这么听话,你早些醒来不就好了,躺在床上这样难受,动都动弹不得,好像浑身的骨头都冻起来了一样!”
今年人原本不喜欢别人对自己指指点点,但是李春秀好像完全不同,她救了自己的心灵,在自己反复的挣扎要不要活下去的时候,是李春秀一直在自己的耳边说着话,给自己希望,目前这个看上去眼中都好像洋溢着热情火焰的女孩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不仅仅是救了自己这条命,救了自己,那个从山上摔下来的那个笨蛋,更是拯救了他这段时间一直都觉得茫然而孤苦无依的灵魂。
“多谢你救了我的命。”
李春秀好像是没有听过这么正式的话,听着他字正腔圆的官话,还忍不住觉得红了脸,自己那一口土话,反倒有些自相形惭。
但是面前的青年人却丝毫不在意这些,他一本正经的朝着面前的李春秀道谢,李春秀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避开了。
李春秀忽然觉得有些不敢直视面前的青年男人,他躺在床上的时候看上去那么的孱弱,那么的可怜,但是他如今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却又和他躺在床上那个可怜的样子完全不同。
李春秀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脸红心跳,所以不敢看着面前的青年男人,那男人还笑了起来,更让她觉得面红耳赤。
她拿过了他手里空着的汤碗,像是落荒而逃一样的往外走,一边说道:“你要是想走,就暂且先在院子里面走动一番,然后好好休息,明天你醒了之后,我们再说你的身世和其他去向。”
却没想到那青年人忽然说道:“蒋丛说。”
“什么?”
李春秀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愣地停下了脚步,不由自主的转回头来看着面前的青年男人。
那青年男人看李春秀转过头来,终于笑了起来,低声说道:“我之前昏迷不醒的时候,你不是问过我叫什么名字吗?我的名字叫蒋从说。我家里是广陵人士,家中两老已经去世了,只留下我一个人。”
李春秀喃喃自语:“蒋丛说……听上去是个好名字,广陵倒也是,我从来不知道在哪里的地方……可惜我这辈子没读过书,也不知道是哪个字,也没写过,听不明白。”
“你不知道是哪个字没关系,下次我教你写。”
蒋丛说笑了起来。他是个真的很白净的青年人,笑起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纹,李春秀看他一眼就不由自主的觉得脸红心跳,又立刻把目光挪到一边。
然后李春秀马上又意识到另外一件事,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蒋从说,结结巴巴的说道:“……你竟然知道我问过你的名字?那是不是你已经把我在你昏睡的时候说的所有的话都听清楚了?”
李春秀完全没有想到居然还有如此的事情。
她当时敢说那么多,是因为她一开始就不觉得这个昏睡的人能够听到自己在说什么,反而像是自己在这孤独和寂寞之中寻找出一个宣泄口。
与其说她是在对着蒋丛说说这些话,不如说是她做针线活的时候觉得无聊,自言自语罢了。
李春秀把他当成自己在无人可以诉说的时候的一个倾诉对象,李春秀也不需要他能够回复自己,只需要在自己感到疲倦痛苦的时候,能够成为她的一个沉默的倾听者,就足够抚慰她的很多心情了。
但是李春秀却不知道,自己如果真的把所有的那些困惑痛苦都被他听到了的话,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抱怨,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话,这些要是都被他听到的话,那李春秀简直觉得丢人丢大发了。
很多话都是小姑娘的心事,很多话也都是小姑娘自己的自言自语,是不能让别人听到的,没想到现在却都被他给听见了,那要她怎么活呀?
蒋从说看李春秀一副十分慌乱的样子,知道是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所以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没有,我也就只听到了这一句。”
当然,这一句究竟包含多少句,蒋丛说就说不清楚了,也不会说出口。
多多少少给自己的救命恩人留点面子,更何况这小姑娘让他见之欣喜,就连这么久以来都没有过一丝激动的心情,现在也有了波澜。
“你没听到就好,你没听到就好……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李春秀好像背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再也不敢在这里耽误时间了,立刻马上转身就走,好像落荒而逃。
蒋丛说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心中暗暗的想:“这位姑娘真是一个很好的人。”
而李春秀走到外面去,就听到自己那几个不安分的弟弟妹妹在外面嗷嗷乱叫着大喊。
“姐姐,你怎么脸红了?姐姐,你怎么回事?”
“姐姐,是不是今天夜里吹了冷风?居然脸红了,是不是受了风寒?”
“姐姐姐姐……”
外头喊姐姐的声音一时之间不绝于耳,李春秀本来就是害臊的不行,这几个弟弟妹妹还一直围绕着她,也许大一点的孩子是有意开玩笑,小一些的确实完全不知道,听到自己的姐姐们这样开玩笑,她们却跟着一同这样喊,只是为了担心。
那孩子们越是一本正经,李春秀心里就越是觉得害臊,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承认?
所以李春秀的脸色红的不行,都不知道该怎么样去说了,只是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些事情和你们小孩子有什么关系?你们快去睡觉,自己去玩,别来烦我。”
小丫头们倒是都笑了起来,李春秀就在他们的笑声之中,飞快的跑回了自己的房。
蒋丛说在旁边听着,心里总是在想,这个地方与自己原来的家里,真是完全不一样,处处都有人情味,每一个人似乎都是好的。
当然,这样的事情也不能够百分百绝对的说,李春秀倒头在自己的床上就蒙着头大睡,却不知道怎么,目光之中还是犹豫豫的流露出些许羞涩。
这位蒋公子看上去与他们真是截然不同,他说话也是那样的温柔,是那样的,叫人觉得……怦然心动。
少女正躲在被窝里,自己想着自己的心事,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倒是一个人偷偷笑了起来,脸上红通通的,一双眼睛之中却满是喜悦。
却不料那些小娃娃们一个个比李春秀想的要精的多,李春秀正蒙着头呢,突然手上捏着的被子就被一把掀开了,还能听到耳边弟弟妹妹们的欢呼声。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阿姐的脸上还是红彤彤的!”
“嘿嘿,我也看到了!”
“看来我们阿姐不是难受,是想男人了!”
这话说的好生让人害臊,李春秀脸红得如同鞭炮一般,一把从弟弟妹妹的手上把被子抢了过来,恼羞成怒的把头裹住,一边说道:“我就是感染了风寒才脸红,你们别胡说八道!”
弟弟妹妹们的笑声就如同银铃一般散落在周围,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就连李春秀的爹爹和阿娘也忍不住笑:“这孩子看来是真的长大了,与从前完全不同。”
这些笑声落在李春秀的耳中,将她整张脸都熏得通红通红,而蒋丛说那边躺着,也不知道心里想到了什么,也悄悄的笑了起来。
第二日两人在院子里就已经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了,李春秀不敢和蒋丛说说话,甚至连看他的脸都不敢,蒋丛说倒是落落大方的很,就是自己有些话想要和她说。
李春秀心中还在想怎么了,她心里下意识的觉得羞愧,可是一抬头看到蒋丛说的脸,心里又不由自主的生出些别的念头来,只觉得他的请求压根无法拒绝。
“好……我同你去……你有什么想说的?”
李春秀跟着蒋丛说到了一边的小房子里,这一幕正好被李家的老父亲老母亲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