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官老爷没有想到这个青年人竟然如此的有自尊心,也如此的上进,这要是换了别人,知道有这样好的机会,估计张开嘴就上去狮子大开口了。
这也不是说想要攻击某些人,但确实这世界上存在很大一部分人,他们觉得人家家里有钱,可能不会在意这么一点小钱,他们手里头有不知道多少庄子,也不知道有多少奴隶,随随便便的放出去几个又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他们就理所当然的希望,别人能够直接把卖身契一笔勾销。
蒋丛说却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听他的语气,他自己想的却是要怎么样通过赚钱去给自心上人的一家人赎身。
他不卑不亢,没有卑微的祈求,也没有恶心人的狮子大开口,更不会理直气壮的觉得别人家里有钱,就应该答应自己这个对他来说是个小小小小的要求。
他就像是一个真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即使生活把他压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让他身患残疾,无法去参加科考,可是他通过读书这么多年来树立以来的自尊心,和他这么多年以来,在自己心中早就形成了一套正直的为人的基本准则,却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发生任何的影响。
他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想做一个低声下气的去求别人的卑微之人,蒋丛说想要公平公正的站起来,就像是这世界上每一个人一样,公公正正的站着,把每一件事情做了,而不是卑微的跪在别人的脚边,就像一条狗一样,舔着别人的脚,希望别人给自己一些垂怜。
他认为自己的脸面是靠自己挣回来的,如果他真的能够通过慢慢攒钱,为自己的心上人一家赎身成功的话,不说别人怎么看待他,就是他的心上人一家人就会觉得他是一个努力上进的人,不会想着不劳而获,也不会想着占别人便宜。
而且如果他真的能够通过本领做到这些事情的话,那别人就会更加的从心底里尊敬他,认同他所说的一些话。
蒋丛说更何况不仅仅想的是这些,其实他心中根本内心深处的想法,并不是希望别人能够更加看得起自己,或者是因为自己的这些决定对自己有多少褒奖,而是他认为这是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这是顺应自己内心深处的决定。
蒋丛说并不想要通过自己的所作所为来博取别人对自己的喜欢,他是由衷地认为自己如果想给心上人一家赎身的话,那就应该通过自己的努力做到这件事情,而不是去求别人,用那些没有任何意义的哀求去让别人可怜自己,成全自己。
哀求从来不能够给自己求来自尊,反而会让别人更加看不起自己。
不说别人有没有那个成全自己可怜自己的义务,就说蒋丛说自己,他明明是一个健全的人,可以慢慢赚钱,只要有生之年能够完成这件事情,不论时间长短,不论多寡,那都算得上一件颇为好的事情。
就像现在他因为掉下悬崖,摔断了腿,现在也留下了后遗症,是身患残疾的不能参加科考的人,有些人知道自己得了这样的身患残疾之后,可能第一反应就是感慨自己为什么这么的悲惨可怜。
有些人喜欢到处去和别人讲自己的悲惨过往,希望通过这些讲述,能够为自己博取一些同情,就算这些同情不能够在短时间之内给他带来好处,但是随着他这样长时间的讲述,逐渐的大家都会认为,啊,这个人就是那个真是凄凉的那个人啊!
这些想法确实并没错,有些人他天生就是不想努力的,并不是说他成为了残疾人,才不想努力,这只是一个单纯的诱导因素,也许成为了残疾人,给了他一个觉得自己能够停止进步的借口,给了他一个他觉得自己能够朝着别人摇尾乞怜的理由。
但是这些事情永远不会成为蒋丛说认为自己就可以理所当然的当废物的理由了,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的时候,就说明别人还没先来得及看不起他,他就已经先看不起他自己了。
他从根本上就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废物,一个弱者,所以别人就需要对他非常怜悯,需要可怜他,需要同情他。
但是就像是蒋丛说知道自己虽然摔断了腿不好走路,他也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能够正常走路的想法,他不想一辈子都借助两根拐杖等等往前走,明明还是青年壮年的男子,就好像七老八十的老人一样,没了那拐杖就完全挪不动窝了。
蒋丛说一辈子都在努力站起来的路上,并不只是说他只是单纯的想要摆脱自己的残疾,更像是摆脱自己心理上的弱点。
他不想当一个废物了。
所以在面对着怎么给自己的心上人一家人赎身这件事情上,蒋丛说从来就没有动过要占别人便宜的心思,他只想堂堂正正的做人,做每一件事情都无愧于心。
只要这些事情是他力所能及范围内能够做到的,那他就不想向任何人乞求怜悯。
他有手有脚的,只要秦家老爷愿意给出一个为他们一家人赎身的价格,那他就一定会努力的朝这个目标而去,一定会努力的赚钱,无论做什么也好 ,只要是堂堂正正的,不是那些违法乱纪的事情,能够把钱赚来,清清白白的,就能够给他自己心上人的一家人赎身。
因为金额永远都是那些,他不可能永远赚不到钱,只要他愿意节俭,但是又愿意加倍的努力,那一定能够很快就攒齐这些赎身的钱。
蒋丛说的意志非常的坚定,他总是像是顽强的小草一样,就算被压在自己身上的大石头压弯了身体,但是还是在坚持不懈的努力往上生长。
县官老爷对他十分赞扬,所以在写那一封信的时候,信中也夹杂了不少自己的个人情感,话里话外都是夸奖这个年轻人,实在是懂事。
而且这些话也不是他故意想要写的,实在是因为心中确实对他感觉到敬佩和欣赏,才会在不知不觉中在自己写的信中就已经流露出来了这种感觉。
然后这封信很快就送到了秦家老爷的手里,也许秦家老爷的事物繁忙,这封信好像石沉大海一般,没有收到任何回应,但是蒋丛说从来没有气馁。
大老爷要管理的可不是这样一个村庄,他平常要做的事情多了去了,一时之间太忙了,没有来得及顾得上自己写的信,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吗?
而且那县官老爷本身和他也不是什么极为亲密的交情,这个县官老爷的信件会排在其他重要的事情之后,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蒋丛说只求那一封信能够被秦家老爷看到,不要早晚,他也不争这些,只要有一天秦家老爷能够看到自己写的那封信,愿意给他回复,那就已经算是胜利。
同时他本身也没有任何懒惰和懈怠,这些日子他不仅在后院之中做出手工,拿那些木偶去镇子上卖,还在想因为自己还颇有本事,是不是能够在村庄上办一个学堂?
不过这个念头并不是很实际,因为首先所有的现实条件就已经把办学堂这一条路给掐死了。
因为对于这里村子里的人来说,他们重要的并不是去学习那些科考知识,而是学习如何去耕种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农人。
学习那些在反复的实践之中才能得到的经验;学习那些在山上打猎的时候,如何与猎物搏斗而不受伤的技巧;学习那些在山上行走的时候,怎么样去辨别有毒和没毒的野味。
这些的学习价值,对于这些村子中的人来说才是最重要的,蒋丛说也知道自己以前学习的那些之乎者也并没有什么大用处,这些话说给他们听,那就跟听天书一样,说不定还叫他们听了昏昏欲睡。
毕竟每一次蒋丛说尝试着和家里的那几个皮猴子似的弟弟妹妹讲这些的时候,那些小孩听了就是满头打瞌睡,但是跟他们讲一些有趣的小故事的时候,那一个个的眼睛放光,神采奕奕,好像从来不知道这辈子睡觉是什么事情。
这些也都是蒋丛说完全不擅长的领域,毕竟他从前读的都是圣贤书,而不是如何耕种的知识。
蒋丛说也有一些别的突发奇想,就是觉得这里的村民们世世代代都住在这里,他们所有人代代相传,口耳相传的那些经验,关于打猎的,关于如何在山上辨别有毒和没毒的野味的,这些都是很宝贵的经验。
如果可以的话,有没有可能够把这些知识写成一本书,用来传阅,把里面记载的知识传授给这村子之中那些年纪轻轻的还没来得及去实践的那些青年人,会不会有很大帮助?
因为以往的这些经验都需要口耳相传,如果有一本书装订成册的话,应该会极大的降低学习的难度。
可是这也有一大问题,那就是这里的村民们虽然会说话,但是他们这些人从小并没有怎么读书,他们还真的不一定认得了字。
年纪小一点的小孩子学学习还算简单,可是对于那些已经十五六岁的或者是二十多岁的青年壮年壮年人来说,那就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情了。
而且还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就是很多人不愿意把这些的知识说出来,他们牢牢的把握这些知识,平常也是靠传授知识来给家里挣钱吃饭的,如果自己想要从他们口中问出那些他们视为生活来源的经验,恐怕会很难很难。
那毕竟谁做生意也不会先把别人的饭碗给砸了,做这样的事情容易引起众怒,何况这也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是谁心里因为这样的事情生出了怨气,到时候还要报复他,那就不好了。
而且也不仅仅是这些问题,
就算他可以愿意出钱去买断这些知识,可是买断别人经验的价格一定是非常昂贵的。
传授知识这么一点活就可以够一个人吃一辈子了,收收徒弟,徒弟们,还能帮自己做事,那叫一个快乐。
既然已经有这么多的好处,那为什么要一次性把自己的饭碗给砸了?就为了换一些能够花完的钱?
一辈子吃喝不愁,还有人可以让自己消遣,和一次性把这些东西全卖出去,最后全都被花了个一干二净,谁也知道选哪个选择更靠谱吧!
但是这个念头作罢了之后,蒋丛说心里又想到了别的念头。
虽然没有办法在村庄上面开设传授知识的学堂,但是蒋丛说其实也可以去外面的镇子上面学堂之中当老师教书,他对于自己在学问上的本事,还是非常自信的,尽管他对做学问本身并无太大的兴趣,但他确实客观存在着丰富的知识,教导一些学生还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绰绰有余。
不过这个想法也其实并不实际,如果他想要去镇子上面当教授先生的话,这就意味着他常常要往镇子上去。
从他们的村庄到镇子上要走很长的距离,他总不可能每天睡觉的时候就起来,然后往镇子上赶,等到早上去镇子上,上一天的课,然后又花一半个晚上的时间回到家里吧。
不要说那样累不累,还要不要不睡觉了,他这样一天到晚的奔波的话,根本就没有办法和自己的妻子有任何的相处机会,也没有办法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
蒋丛说虽然很想要找到一些赚钱的方法,但是如果赚钱的代价是和自己的家人们分开的话,那他就不是很愿意进行这样的活了。
而且如果他真的和李春秀成亲,两个人以后一定会有孩子,因为他自己过过了没有父母亲陪伴的童年,那种日子真是又孤单又绝望,每次看到别的小朋友有父母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格外的像一个局外之人。
所以他很想要自己的孩子不留下这种遗憾,他不想要离自己的妻儿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