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师能调教出他们这么四个人才来,不可谓不呕心沥血。
这四个人都是顶尖人才,晏昭昭心中唯一觉得疑惑,甚至是有些惊诧的便是,这些人不应当送到自己身边来的。
姨母这意思是……
晏昭昭不敢细想,却又不由自主地去想。
之前便有种种细节让她觉得疑惑,但是想了半晌,只觉得心惊肉跳——她是什么身份,晏昭昭自己又不是不明白,乃是凭着功绩才封上的公主,她哪里算得上什么正经的公主?
晏昭昭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不过珍珍忽然出声说话,打断了晏昭昭心中的思绪。
“昭昭……公主殿下。”
珍珍爱爱已经许久没有见晏昭昭了,刚刚见到晏昭昭的时候,她们也是情不自禁地喊了自己少女时期与晏昭昭相互称呼的昵称,叫了晏昭昭的小名儿。
甚至连爱爱都还在下意识地喊晏昭昭一句“阿照”。
晏昭昭离开苏州之后不久,珍珍和爱爱便从元幕老先生那里知道了晏昭昭的身份,她们惊愕万分,却又无可奈何。
在珍珍爱爱情不自禁地喊过晏昭昭之后,便意识到晏昭昭现在已经不是她们的姊妹元清照了。
晏昭昭是大羲朝的公主殿下,是琮阳大长公主的长女,是女帝陛下看的最重的掌珠,是这全大羲朝身份最最贵重的贵女。
她们离开元幕老先生的时候,学的最后一课并非是什么艰涩难懂的东西,而是两个字,君臣。
这听上去很简单的两个字,其实要理解,并不是那样容易。
君是君,臣为臣。
为人臣者,便要忠诚,便要分得清楚自己是臣,君是君,这才是忠君的唯一。
晏昭昭身上带着的是皇家的脸面,珍珍和爱爱面对她的时候,想的不应当是面前这人少时与自己住在一处,是自己的知心朋友,而应该时时刻刻记得,晏昭昭是天子身边的人,她们的身份终究不同。
尽管她们少女时期在元家一同生活了一段时间,又在元家的族学之中一同学习,却也不会更改她的身份之贵重。
越是小时候一同长大的,就越要时时刻刻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要因为小时候的情谊就迷了眼,忘记了身份的差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但这也并不是说,少年时候的情谊就可以不用记得了。
在时刻谨记君臣之说之后,再记得自己的情谊,便可一往无前。
珍珍和爱爱现在还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要如此,却还是听话地记住了元幕老先生说的这些话,所以除了一开始的时候称呼错了,后来便都中规中矩地称晏昭昭一句公主殿下。
晏昭昭不是没有发现珍珍和爱爱的态度改变,有些哑然无语,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晏昭昭确实不会在珍珍和爱爱的面前摆什么公主的臭架子,但是珍珍爱爱的心中一定时时刻刻记得规矩和礼制,不会冒犯自己了。
晏昭昭改变不了珍珍和爱爱的想法,而且站在她现在的身份上,对此说出什么话来都是有些冠冕堂皇的,所以还是不必了。
“公主殿下,今日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儿,莫师弟也没有想到会在外头碰见您,什么也没有准备。
很多要给公主殿下看的东西还需要修改润色,不能够直接大剌剌地给公主殿下看,且那位任谣大人应当还在等公主殿下回去,要不公主殿下便先回去罢?
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到时候我与妹妹再去寻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不必太过担忧。”
珍珍的话说的滴水不漏,晏昭昭再说什么也终究不好。
而且晏昭昭也确实一直是在担忧,任谣听话,一定是听她说的那句“站在此处不要走动,我去去就回”之后,就一直站在街上的原地附近没有动弹,只等她回来。
她要是迟迟没有回去,任谣恐怕会觉得害怕,唯恐她出了什么事儿。
想到这里,晏昭昭也顺势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是,那我便先回去了,你们也不用将自己逼得太紧,这里的事情迟早能解决的,一步一步来,走的稳健一些也好。”
别的暂且先不想,这个闵镇的困局,一开始看上去好像觉得很困难,但如今她晏昭昭带着任谣来了,江淮也在这里,还有姨母和恩师用心良苦送来的四人,这件事情便没有当初想象的那么难以解决。
见晏昭昭说要走,珍珍和爱爱都说是,莫兰生便笑眯眯地走上前去,准备送晏昭昭从阵法之中离去。
而石头却还真就如同石头一般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只看着晏昭昭的背影。
晏昭昭总觉得石头那里奇奇怪怪,可是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当做自己没有察觉石头的目光,跟着莫兰生走了。
阵法千奇百怪,就算晏昭昭记忆力超群,走入到这阵法之中,还是觉得有些晕头转向,更别提记住每一个千变万化的阵眼所在了。
又是一顿左拐右拐,莫兰生便已经将晏昭昭送回了一开始的那条小道儿上。
莫兰生的易容已经解了,所以不便走出来,只是站在晏昭昭背后的阴影里,悄声说道:“还请公主谅解,属下不能送公主回去了。”
晏昭昭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身后的莫兰生便消失了。
这条小道儿里没有人,往外走就是闵镇市集的道路,到了那里,路上才有数不清的小喽啰在盯梢。
晏昭昭在自己的耳边按了按,换回一开始的那张易容幻术,随手从地上提了两个麻袋儿,在路上买了一些柑橘之类的水果,转了两圈便找到了任谣。
她还当真就在晏昭昭刚刚走的那里等着晏昭昭,见晏昭昭提着两麻袋的水果回来了,有些哭笑不得:“您就去买了些这些?”
晏昭昭眨眨眼睛:“其实是看到有人在卖大肥羊,我嘴馋,想过去称两块儿肉回去客栈烹制了,可惜我去的晚了,羊肉没有买到,只得了这一筐儿柑橘,回去勉强也有点儿甜味儿,算不得我这白跑一趟。”
任谣何等聪明人,立即明白过来晏昭昭说的这是黑话儿。
大肥羊是指有目标出现,她嘴馋则是想要跟上去查探一二,去的晚了没有买到羊肉是指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但是得了一筐柑橘,则是指她有别的意外收获,没有白跑一趟。
所以任谣点了点头道:“也是,这大肥羊谁不想买,人人都想买,去的晚了没排上队,那多半是买不到的,有柑橘儿也好,回去吃了也甜滋滋的,叫人高兴。”
两人说着就往回走,晏昭昭还真在路上看到一两个刚刚一同喝酒的熟面孔。
大抵是换班过来,现在开始当值了。
她现在的面容和刚刚在酒馆里喝酒的时候不一样,那些青年人认不出她来,一个个看上去目光如炬地顶着周围的人看,其实仔细看的话,便能够发现他们的目光涣散的很,一点儿神采也没有,就是在摸鱼发呆。
这样正好,这样可再好不过。
晏昭昭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愉快地和任谣一起回了客栈。
今日出门虽然没有获得什么重要消息,但是意外搭上了莫兰生,又接触到了这些根本就不愿意干事儿的青年,还有一个可能和上头有关系的李佳林。
人员众多,只要仔细在其中甄选,未必不能找到一条明路。
到了客栈之后,晏昭昭和任谣也并不口述交流。
两人一同上了床榻,将两侧挡光的帘子放了下来。
这样一放,整个架子床里头便只剩下她们两个人,隔壁两个人再怎么偷听偷看,也看不清楚她们在床上做什么。
任谣拿出了特质的纸和笔,将要对彼此说的话都写在纸上,阅读之后便尽数焚毁,不留下一点儿蛛丝马迹。
晏昭昭将自己从任谣身边离开之后的所见所闻相告,而任谣也有意外收获。
她在原地站着等晏昭昭的时候,有个小乞丐一般的男孩儿从她身边跑了过去,竟然是想要偷她挂在腰间的钱袋子。
这钱袋里头只有一把铜板,几块儿小小的碎银,没多重,想不到还有人将主意打到这上头来了,要偷这玩意儿。
任谣何等武艺,那小偷的手才刚刚放到她的腰间,就被她一把抓住了。
小乞丐龇牙咧嘴凶悍的很,竟然还有点儿三脚猫功夫,企图反击任谣,而任谣将要出手的时候,那小乞丐忽然看向旁边一个小喽啰。
那小喽啰还真从袖中飞出一块儿小石子,打在任谣抓住小乞丐的手腕上。
那小喽啰应该是有点儿武艺在身的,不过这小石子打出去的力道,对任谣来说有点儿轻了,有点儿轻微的麻痒,但是不至于叫她松手。
但如果是寻常人等的话,这力道倒能够叫人松手。
任谣懒怠暴露自己,便顺藤摸瓜地松了手,那小乞丐就趁此机会直接拔断了任谣腰间的钱袋子,一溜烟地跑没了影子。
任谣觉得这小乞丐和小喽啰之间显然互相认识,便上了心,回来告诉晏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