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昭昭大概已经从南明和的话语之中听出来了,他这段时间恐怕也还有的忙。
此回才刚刚风尘仆仆归来,可看他的模样,似乎过不久就要继续离开襄城。
虽说晏昭昭也很想要二哥哥时时刻刻陪伴自己,但是她也明白自己从来不愿意将南明和拘囿在自己的身边。
他该是展翅的雄鹰,即使在许多年前曾经受到许许多多的非人对待,他也合该有重新展翅的一天。
欠他的终究都要还回来,而晏昭昭从不愿做他的拖累,只一心想要与他能够并肩作战。
晏昭昭想要的从来不是被他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下安心享福,她也想要做能搏击长空的鸿鹄。
“你放心去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给我留了这样多的人,我自己身边也还有人能用,且放宽心。”
晏昭昭往南明和的身边依偎了些许。
她现在回到襄城了,之前姨母送给她的锦衣卫也马上就要回到她的手里头来了,加上南明和放在自己身边的人,自己再多加小心,想要将顾驷的人拦下来应该问题不大。
“你的锦衣卫倒也不用担忧。”大约是福至心灵,南明和正也想起来晏昭昭手里头的锦衣卫:“原先本也算是快要教好了,正逢襄城事变,咱们去了苏州,便暂且交回到了陛下的手里,前些日子陛下说将你的任谣也收到你那一队锦衣卫里头去了,等你进宫的时候,陛下会将你的锦衣卫交还给你。”
南明和说道。
这些事情倒是晏昭昭在和姨母的书信往来之中便知道了,她原本还挺着急去见被自己留在襄城的任谣,见了姨母的书信便安定下了心来,也不急一时。
倒是如今见南明和与女帝的交流也十分熟稔,晏昭昭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二哥哥常常与姨母交流么?”
“我到底是陛下的天子近卫,虽说也许不是那么名正言顺,不在锦衣卫之中,却还是要常常与陛下汇报工作的。”南明和见晏昭昭十分专注地看着自己,似乎都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头顶的珠花已经掉了一朵下来,便伸出手去将晏昭昭那朵珠花略微抚了抚,轻声说道,陛下待我很好,你倒不必太为我担忧。”
南明和知道晏昭昭多半是怕女帝看不上他,故而对他多有苛刻,但其实女帝总是因为对晏昭昭爱屋及乌,对南明和十分宽容,并且给足了南明和优待。
“这就好,我总担忧你在宫里头受了欺负。”晏昭昭笑了笑。
很快晏昭昭又想起来了梁喑那个糟心的玩意儿,便又嘱咐道:“二哥哥你在宫里头行走的时候,若是有时候碰上了梁喑,就很不必和他打招呼,这个人惯会装模作样,有时候就可着劲儿想要坑人。”
“这个我明白的。”
南明和心里自然知道梁喑是个什么玩意儿,他对梁喑只有敬谢不敏。
当然,若是梁喑不长眼睛,非要主动地到自己的面前来乱舞的话,他也不介意给梁喑一点儿小苦头尝一尝。
“二哥哥,你这回出去大约什么时候去,一趟要去多久?”
不过尽管晏昭昭心里头的那些漂亮话儿说的好听,但她还是会思念南明和的。
之前的四五年之中,从她重生一直到现在,晏昭昭和南明和几乎没有一直都在分离的时候,那时候总想着回了襄城就会好一些了,课业也不会那样繁重,但却没有想到这会儿真的回到襄城来了,反倒聚少离多起来。
“至多下周就要走了,不过这几日没有太忙的事情,我能够陪在晏昭昭的身边。”
南明和忍不住将她搂到怀里来,晏昭昭便乖觉地贴服在他的胸膛:“二哥哥,你在外头行走,一定要注意安全,保重自己啊。”
若是面对别人,晏昭昭兴许有很多叮嘱的话可说,可是若真的到了南明和这里,她却一点儿话也说不出来,反倒只剩下满心的担忧说不出口了。
南明和怜惜她可怜可爱,知道她是在心里担忧自己,便低下头去,克制而温柔地轻吻晏昭昭的额头:“你不这般说,我自然也是要记在心里的。”
“你若是受伤了……我,我多半会心疼的。”晏昭昭垂下眸子,将脸埋到了他的胸膛衣襟里去。
有时候晏昭昭也想,自己是不是不这样懂事就好了,抱着他的腰,拉扯着他的衣袖,轻声的求求他,二哥哥不要离开我——可是这样的事情她是永远也做不出来的。
在说了,这件事情要是用她姨母的道理来讲,那就是还是自己太弱了。
若是想要保护自己的心上人,那就应该强大到能够将眼线耳目一直放在他的身边,无微不至地保护着他,将他身边所有的危险防患于未然之中,若是晏昭昭有这个实力,她就能够直接代替南明和来将他想要做的事情完成,而不是如今在这里因为要分别而觉得伤春悲秋。
倒是南明和做到了这句话之中的每一点,晏昭昭南明和觉得汗颜。
在感情之中,晏昭昭不想一直都做被保护的那一个——正如这一次顾驷的事情就是,晏昭昭是南明和的软肋,所以顾驷就要挑晏昭昭下手,而南明和便因此对晏昭昭牵肠挂肚,担忧她的安全。
假如晏昭昭不是南明和的软肋,而是能够强大到做他的盔甲,那就不会再叫南明和如同今日一般心中担忧了。
她心里在想事情,南明和一低头就看到小姑娘趴在自己的衣襟上,有些蔫儿吧唧的。
南明和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却不料晏昭昭忽然就从南明和的怀里抬起了头,挺直了自己的上半身,主动地捧起了南明和的脸,在他的唇上印下一个轻轻的吻。
她的动作还很生疏,只是南明和能够从她颇有些急切而不得要领的动作之中品味出她内心的担忧和愧疚,于是南明和温柔地拿回了这个吻之中的主动权,轻轻地舔舐着她徘徊在城门外急躁的刀兵,缓缓地将她的情绪软和下来。
“昭昭还小,就算现在已经十五岁了,却也还是没有及笄的小姑娘呢,不必将自己逼得这样紧。昭昭想要学的,慢慢学来就是了,循序渐进,不必担忧。”
南明和温柔地撬开她的唇齿,将一声一声浅淡的喟叹淹没在交融之中。
他同样喟叹一声。
晏昭昭着急不能够与南明和并肩而战,而南明和自己何尝不是呢?
南明和却与晏昭昭不同,今年南明和已经二十有一了,若是放在寻常人家,已经是能够成家立业的年纪了,晏昭昭家隔壁的几个小公爷这个年纪都已经成婚生子了。
只是南明和头顶没有父母催促成婚,他也自觉心中不能亏待了他的昭昭,亦知道就算是将半个顾家都拿回来了的自己,到底还是没有与晏昭昭成婚的身份的。
他一日不能够摆脱南明和的这个身份,就一日不能够娶到小姑娘。
更何况,如今他和晏昭昭的背后都是一样的虎视眈眈,成婚绝对不是一个最佳时机。
他在努力,亦在蛰伏。
等他能够将所有的阻力都统统清除掉的时候,他便要如同当年约定的那样,让昭昭吾爱做全襄城最风光的新嫁娘。
两人心中都各有心思,一时之间马车之中倒是安静了起来。
大约是因为晏昭昭的郁结和忧愁无法化解,而南明和心中的紧迫亦是同样翻滚不休,原本一开始温柔缱绻的轻吻渐渐变得纠缠起来。
他似乎在不遗余力地掠夺着晏昭昭胸腹之中的所有空气,而晏昭昭也同样不甘示弱地如法炮制,她整颗心儿都在为他而颤抖,偶尔睁开眼看他的时候,眼底已经全是潋滟的水光。
她能够看到他完美无瑕的轮廓,感觉到他炙烈而难以克制的心意,贴服在他胸膛上的手同样能够感受到掌心下心脏有力的跳动。
扑通,扑通,扑通。
而她的心也跟着他的心跳一起浮浮沉沉,便如同那惊涛骇浪之中漂泊的小舟一般,无处可留。
若是两人的背后没有那样多的阴谋诡计,晏昭昭不过是个寻寻常常的小姑娘,南明和不过是个寻寻常常的公子哥儿,那他们也能够如同襄城之中的贵族世家一般,很快就将婚事定下来,然后在来年找个最最好的日子,将整个襄城铺满红妆十里。
可世界上却从来没有如果,她和他的出身似乎从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这一切,即使他们偶感疲惫,却从来不会永远逃避自己的宿命。
晏昭昭不怕等,南明和也不怕等。
唯一害怕的不过便是功成名就之时身边之人并非是你,无论沧海桑田,枯木生花,无非希望侧过身来瞧见的就是你——这大约是天下所有有情人心中最最大的期望。
但害怕无用,所以无论是晏昭昭还是南明和,都会同样去拿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他们永远都可以并肩而立。
“昭昭,等我。”
“我等你,你也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