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生本来就是个不要面子的人,他也不管自己躺在人家家门口丢不丢脸,他就带着东西,手里握着当年两家交换的合婚庚帖,还有一块作为玉佩的信物,直接就往江家门口一躺,张口就嚷嚷。
“大伙儿帮我们评评理,说说这是什么道理啊?这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这多少年前你们老爷强行拉着我,要将你们家那位表小姐许配给我家里的小儿子。
我连你们家那位表小姐的面都没见过,也想着横竖江家老爷是个靠谱人,想必贵府表小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便同意了这门亲事,且拿出了比聘一个秦家贵女那般才色双全还要更多的聘礼,只等着娶你们家那位表小姐。
可如今看看江家,我当初觉得你们家靠谱,也属实是太靠谱了吧?这靠谱到,拿了我家的聘礼,这样多年这小儿媳妇的面都没让我们见到过一次,人如今都还在江家家里好好的呆着呢,就是不肯来与我家小儿子完婚。
这表小姐也是个人才,口中说着什么自己身体不好,不愿意将病气过给我们家,我还在想,这姑娘是个孝顺人家,这样捕风捉影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关系,直接嫁过来便好,人家不肯。
我从前不明白,为什么还想着这世上有如此孝顺的人?现在想想,恐怕是看不起咱们家吧!
我说的难听一些,您家这位表小姐,不过就是嫌弃我们家贫困,不愿意嫁过来罢了。
既然如此,当年的婚约也可以作罢。咱们直接去官媒,将当年交换过的合婚庚帖作罢就是了,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省的你们家里出了这样的丑事,还拖着我们家,想着我们家会为你们家这不要脸的表小姐兜底?
这位表小姐啊,江府的人人都说她善解人意,温柔美貌,可是要真是善解人意,温柔美貌,怎么好意思赖在江家不走,也不肯来嫁给我家?
这样温柔善解人意的表小姐,一天天的不想着嫁到我家来,反倒在家中孝顺自己的表兄,不是给表兄做吃的,就是给表兄做衣裳,平素里说话三句话不离表兄,总归一整日,就是围绕着表兄打转。
这谁听了不夸奖一句这江家的表小姐有孝心,对自己的长辈孝顺也就算了,连自己一个同辈分的表哥都这么孝顺,这换了谁不赞叹一句江家的表小姐好?
这位江家的表小姐啊,您如此高贵,是我们家里高攀不起,并无那下嫁给我们家的意思,那您还不如直说,知道我们家里穷的叮当响,所以不愿意嫁给我们家。
便是赖在人家府邸里,都要赖着做江家公子的小妾,不肯来做我们家里有头有脸的正头娘子,您说是吧?”
“哎呀,真是我们许家没福气,没娶到这样有远大抱负的女子,真是我许家的损失,不过想想也是可以理解的嘛,我家里如今这般穷困,人家就算嫁过来,就算是做有头有脸的正牌娘子,也总觉得家里太穷了,供养不起她的吃喝,还不如在江府自在,就算是做江家公子的一个小妾,那也恐怕比做我家里的媳妇舒坦。
这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的道理,我小老儿还是明白的,江家表小姐这般有抱负,小老儿我也只有祝福,只是您们府里头要干这种事情,千不该万不该,便是吊着我那可怜的小儿子不管。
我那小儿子许了婚约,总想着娶贵府表小姐过门,我家也没有那些个纳妾的习惯,您家小姐嫁过来就是正头娘子,也没有其他糟心的妾室给她添堵,府中一直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都是为了等您家的小表小姐过门。
我儿子也一直就是在等您家的表小姐,等到如今都不曾娶妻,活生生熬成了个老光棍,哎呀,要是早知道贵府表小姐如此有抱负,我便劝我那傻儿子别等了,我那儿子也不过就是个小秀才,哪配得上您呢?
毕竟这样富贵窝里养出来的表小姐恐怕是过的十分舒坦的,哪里过得了我们这样的苦日子?秀才娘子有什么好,还不如做人家富家公子的小妾!”
许明生眼角余光已经看见江家老爷朝他的方向走过来了,但是他也不管,继续这般说道。
他根本不怕江家老爷,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江家老爷能拿他怎么办?他许明生现在手里还握着当年和江家交换的合婚庚帖,上面还盖着官媒的印章,他就是江家老爷子的亲家,难不成他江家老爷子,敢将他这个亲家活生生打死在江府门口?
那他也算是真有本事。
许明生就躺在地上,时不时长叹一口气,又短叹一口气,反反复复说的也就是这些话。
但他这些话,可说的比秦府那些人难听多了,言语里虽然并无多少冒犯的话语,可是这般说着那可叫一个辛辣刺股,江家老爷才刚刚走过来,就已经感觉被他说的这些话刺得脸都红了。
这恶人还需恶人磨,江家老爷对别人总有那么多道理可说,但到了许明生这里,他恐怕一个道理也说不出来。
许明生就躺在地上,时不时就从手边拔一根草过来嚼一嚼,然后噗的一下吐到旁边去,也不管自己这般形象如何,周围所有人的指指点点在他耳朵里都仿佛不值一提。
“许老弟,你这是做什么?为何在我家府邸门前躺着?来人啊,快点将许老爷扶起来,定然是你们这些人偷懒,许老爷来了都不知道好好伺候着,将人请进去,要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
江家老爷也是觉得自己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但可惜这会儿他可不能露怯,他深知许明生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人就如同一条蚂蝗一般,如果让他趴在身上了,那除非让他吸饱了血,否则他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他一声令下,旁边那些都呆了的江家家仆也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一个个的走上前去,想要将躺在地上的许明生拉起来。
但是许明生岂会让他们如愿?
他死死的躺在地上,不肯起来,若是那几个人强行拉他,他也不管自己的脸面,直接抓起那人的手就咬。
许明生不要脸,这些人却还要脸,更何况许明生现在无论如何都是占着道理的,他是江家表小姐的正牌公公,他要躺在地上耍赖,还真没人敢伤害他。
“你们少给我弄这些伪君子的东西,我这人脸皮厚,不怕跟你们扯,分明就是你们怕我,你们自己心里心虚,才连话都不敢跟我说,急急忙忙的就想将我弄进你们江家里去,我呸!
难道我躺在你家门口就叫你家人丢脸了?那你们也不瞧瞧是什么原因叫我躺在这里!再说了,您家的好儿子不是也这样吗?一天天和狗皮膏药似的,赖在秦家的门口不肯走,您有空闲不去管管您那好儿子,反倒这里来对我指指点点,怎么您还真把我当成你儿子了?”
许明生压根就不给江家老爷留面子。
江家老爷还想和他兄友弟恭,口中叫他老弟,却不知道许明生根本就不买他的帐,直接就戳穿了他的这点可怜的面子。
他身边那几个奴仆就是被咬了也不敢出声,还是想着赶紧将许明生拉起来,省得让他在门口这样折腾,如此丢脸。
许明生直接一口口水吐到周围几个围着他的江家家仆身上,然后躺在地上继续耍赖:“再说了,江家老爷,你这口中说着叫我老弟,你心里可有一日当真将我当成过你的老弟?若是你心里还真有当初我们那点兄弟情分,也就不会留着你们家这表小姐如此肆意妄为,往我家儿子头上戴绿帽子了!”
江家老爷被这死缠烂打的许明生缠得根本说不出话来,他是真的对付不了这类人。
江家老爷在心中无比的后悔,当年怎么就选择了这么一个狗皮膏药纠缠到一块去,但后悔也没有后悔药吃,这人现在就躺在他门口撒泼,得赶紧想个办法把他弄走才是。
“许老弟,这件事情真是你误会了,我家表小姐和我儿充其量也只是兄妹情深,毕竟表小姐到家的时候,也只有我儿愿意同她说话,你……”
江家老爷还想说点什么漂亮话,却立刻就被许明生给无情的打断了:“老爷,您这话可真是笑死我了,您说自己这话的时候,有没有过过脑子?就她那么一个小姑娘,从外头回来,旁人都不愿意搭理她,怎么就你儿子愿意搭理她?是不是见色起意?”
事情可能并没有许明生说的这么龌龊,但是许明生就是要说,只有说出来才能让周围的人知道,江家究竟干了多么不要脸的事情。
“许老弟,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好言好语同你说话,你也不理会,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不再说这些客气话了,你直说吧,你想要干什么?这样躺在我家门口,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