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裕如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看着那个男人,本来是看他不顺眼,现在更是看他哪哪儿都不顺眼。
那男子手上慢悠悠地装着米,也对宋裕如嗤之以鼻,不过他倒是不敢当面就跟宋裕如脸色看,毕竟这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哥,不明不白得罪人,叫人记恨上了他这生意就不好做了。
晶莹的米粒一颗颗坠进斗量里,像是一片瀑布。
一斗一斗的,明眼人都看出来他装多了。
那男子舀好了米,满面春风地开口,“这位公子,给您装好了,不过就是稍微多了一点,现在一共七两银子,您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哼哼,叫你在那里大惊小怪的,今天不宰你我都不算个合格的粮店老板!
宋裕如也不出声,摸出五两银子往柜子上面一搁,然后伸手就去接那一小筐米。
粮店老板急了,将装好的米往身后一藏,脸上都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出来了,“公子,你这钱不够啊……”
宋裕如理直气壮,“我知道啊!可我一进门不就跟你说了,我要五斗米吗。爷今个儿出来可就只带了五两银子!你想多给爷装,爷又不能拒绝你,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是你个头的是。
粮店老板心里开始骂人了,脸上像刷了一层黑漆,嘴里骂骂咧咧地将米收回去重新装。
那男子每装一斗,手都要抖两斗,活像是患了那什么病。
五斗米很快装好了,但都是肉眼可见的缺斤少两。
那男子状似为难,“哎呦,这位公子啊,你看我这操作不娴熟的,这没给您装好啊这。”
宋裕如信你个鬼哦,刚才看你舀米抖米不是整得挺娴熟吗,估计没少干这种事情吧,还在这儿给他装,装尼玛呢装。
“装不好就重新装,哪儿那么多废话啊!”宋裕如劈头盖脸给他骂了一顿,像是在训斥自己家不懂事的奴才一样。
粮店老板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自打虫疫爆发以来,倒还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的呢!连过去那些官老爷们见了他也是好声好气的跟他打招呼。
这个从没见过、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浑身上下都是对他的不屑,而且宋裕如这态度还有这话说的,在粮店老板眼中耳中真是难听极了,像是拿刀在剜他的肉。
哼,不管了,不过是个没见过的人,身边也不带小厮侍从,估计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那男子很是硬气了起来,横眉冷对,“重新装?您想的倒挺美,您出去打听打听,有哪家卖粮食的还能给您重新装一份儿的。”
一个卖粮食的装多了回去重弄,装少了就说不能重装;卖粮食的明明坐地起价了,还有脸说自己有良心;卖粮食的少给客人装米了,还在这里对着客人耀武扬威。
真是不出门不知道天下奇葩多,宋裕如今个儿可真是长见识了啊。
“你没装够我叫你重新装这有问题???”
粮店老板更加傲慢,下巴都扬起的快跟地面平行了,“是啊!在我这儿就是有问题!”
宋裕如估摸着贺安晴应该快回来了,也不欲同那他相互扯皮了,很不耐烦地摇了摇手,“多少钱?”
粮店老板面上浮现出鄙夷的神色,像是想不通这种问题还需要问,拿宋裕如说过的话来堵他,“不是您亲口说要五斗米吗,一斗米一两银子,您付五两银子就成了啊。”
宋裕如可终于被气笑了,尖锐地反问,“你没给我装够五斗米,还想让我给你付足五两银子。我看着这太阳不是还没下山呢,你这就开始做梦了的吧。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这位公子,我可不管你是哪家的纨绔,到了我这儿,就得守我这儿的规矩!”粮店老板不依不饶地跟宋裕如呛声,有模有样地学着宋裕如刚刚的样子摆手,像是在驱赶苍蝇一样。
“若是买不起了,您就趁早到别的地儿去胡搅蛮缠去!!”
‘pia’的一声,一把银光闪闪的锋利的剑被一双白皙的手拍在了柜台上。
粮店老板被吓得一激灵,炸了毛一般跳了起来。他抬眼顺着那只手往上看,暗红色衣衫,外披轻甲,是位英气的女子。
贺安晴看这那男子鹌鹑一样蜷缩在柜子上面,一侧嘴角轻轻勾起,很随意地将胳膊肘靠在柜子上,闲话家常一般,“你真想知道他是哪家的纨绔?放心啦,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
贺安晴似乎是觉得粮店老板很有趣,顿了顿,吊足了他的胃口,然后用很遗憾带着点不以为意的语气开口,“他啊,不过是当今官家的纨绔。”
那男子傻了,他应该没听错吧……
当今官家、当今官家……
那不是就是,皇子了……
所以他刚刚是在跟天启最强纨绔,啊不,皇子皇子,呛声???
那男子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呢,鹅呵呵呵呵。
宋裕如见贺安晴来了,一秒变小奶狗,十分委屈求安慰,“安晴姐姐……”
粮店老板也震惊了,刚刚不是还跟他厉害的跟啥一样,现在怎么这样了,卧槽,这倒霉皇子不会是想让这个女人打死他好抢走他的粮食吧???
贺安晴看见了还怪想笑的,于是就像平时跟自己副将玩儿一样,在宋裕如肩上来了一拳。
宋裕如那小身板哪能承受的住啊,一口老血不敢喷出来……
安晴姐姐在跟他表达亲近,他可不能表达出异样也不能怂,只好转战被贺安晴吓住了的粮店老板,气势汹汹,活像是来讨债的,“现在再问你一次,多少钱!”
那男子又被吓得抖了三抖,磕磕绊绊地说,“殿下恕罪,不、不、不要钱,就当是我、是我为刚才的冒、冒犯,赔礼道歉。”
那男子看着宋裕如面色不虞,小心翼翼地又加了一句,“您看行吗?”
宋裕如:……他真不想和这男子说话了。
贺安晴平静地看着心惊胆战不住偷瞄两人脸色的男子,心里十分不快,“你看该给多少就说,别在这儿磨蹭,皇子怎么了,皇子吃饭能不给钱?刚刚你不是刚的很吗,现在是在怂什么?”
她十分讨厌弱者,尤其讨厌看人眼色的弱者,也许是在厌恶曾经的自己吧。贺安晴拿起刀来细细摩挲,不再去看他们了。
“是是是,您说的是。”卖粮食的男子赶忙接上,“殿下能来我店那可真是蓬荜生辉,我就按着进价给您。这五斗米都不足,大概是,大概是,呃。”
那男子转了转眼珠,垂下头不敢看宋裕如,“三两银子八百五十文。”
他以为宋裕如会掏四两银子是吗,呵,天真。
宋裕如从怀中摸出来四两银子扔给他,“喏,给你。”
那男子露出一个就知道会这样的笑意,手疾眼快很殷勤地接过那四两银子,麻溜地收好,他想着贺安晴应该是皇子侍卫什么的,然后将那五斗米递给贺安晴。
然后手伸到半路被宋裕如截下来了,还附赠六皇子牌白眼一个。男子讪讪又讨好地朝他笑了笑。
宋裕如站着不动,贺安晴也陪着他站在那儿,默默地擦自己的剑。
男子脸都要笑僵了,心里想着难不成皇子这级别的贵人都讲排场,等着自己恭送呢?于是男子开始卑躬屈膝送大佛,“哎,二位贵人走好。”
宋裕如听了这话,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园老圆了,十分不可置信道,“你不是说这粮食三两银子八百五十文吗,我可给了你四两啊!”
男子一时摸不准宋裕如什么意思,陪着笑问,“然、然、然后呢?”
宋裕如气得跳脚,“你还问我然后?然后还有一百五十文呢?你不给我了?”
本来耍了个小心眼儿,以为自己还能偷偷多赚一百五十文的。没想到遇见个这么与众不同的富二代,他也,太难了吧……
算了算了,赶紧把这俩麻烦人送走别惦记上自己的小店才是正经事儿,那男子赶紧拿出来铜钱递给宋裕如,“您再点点?”
宋裕如拎过那串儿铜钱,随便扫了两眼,然后将它们揣进怀里,拉着贺安晴大剌剌地走了。
贺安晴买了一把青菜,其他的东西倒也没见着什么。
两人勉勉强强算是完成了任务,回酒楼去了。
容悦他们呢,已经将房间都重新打扫了一遍。
【小剧场】
贺安晴:咦,奇怪了,小六平时不是挺大方的吗,今天怎么一百五十文还这么惦记?难不成这才是小六的真面目???
容悦气炸:对!!!宋孔雀抠门死了,上次说送我一栋房子的,结果没给地契!然后!我生病过来探病时候又把那个已经送给我的房子的地契拿来当礼物!!!
宋清寒:小六啊,哎,他确实不太大方……(他家悦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宋裕如:!!!你们,你们,安晴姐姐和大哥说我就算了,容蠢蠢你是几个意思啊!!!我整天骗我娘的钱来给你买好吃的好玩的,还资助你创业,这还不够大方?非得让我去卖肾给你建个宫殿才算大方??
宋清寒微笑:小六慎言,要建宫殿也是我给悦儿建。(小六真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整天围着悦儿,现在还敢给我来金屋藏娇??)
宋裕如怂:是是是,那我给我家安晴姐姐建!
贺安晴、容悦:好像突然变成一个有宫殿的富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