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肥的目光渐渐深沉,仿佛是在回忆一件很遥远的事情。蓦然间,他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意,和刚才那抹冷笑不同,现在的他是真的在笑,因为那双小眼睛中,竟带着无比美好的希翼。
十五年前,西川郡某个小县中,一个及冠少年因为身体肥胖,而被父亲派到好友的手下历练。这个少年就是柳肥,而父亲的好友则是一家镖局的总镖头。
柳肥在修行上毫无天赋,甚至可以说是奇差无比。如果不是因为一件事的发生,那么他可能还会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小胖子,在家里的帮助下,谋个好差事,无忧无虑的度过一生。
有一天,镖局里来了一批镖师,而这批镖师里,有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小姑娘。小姑娘长相颇为灵动,尤其是那两只深邃的美眸,深深地吸引了柳肥。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小胖子为了讨得美人欢心,做了很多事情。
用父母给的生活费带小姑娘逛遍整个县城,吃遍所有小吃,平日里鞍前马后,随叫随到。久而久之,二人形影不离,众人纷纷嘲笑打趣,这是一只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但柳肥却总是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心中想道:“如果能让这朵鲜花落尽我的怀里,我就算变成一坨牛粪又如何?”
小姑娘也越来越离不开柳肥,她就像是一张单纯的不能再单纯的白纸,对所有的新鲜事物都抱有好奇的态度。胖子以为他们会这样永远的在一起,甚至是成亲生子,生下一连串的小胖子。可让胖子意想不到的是,一个不速之客撕碎了他所有的美梦。
那人名叫柳树龙,与自己同出一族,修为凝元境中品,长得玉树临风,风度翩翩。为人精通音律、书画和诗篇,可谓是所有女性梦中的情郎。
曾经有传闻道:“某个歌姬,为了讨柳树龙的欢心,曾在一场宴会上,故意弹错一个音调,以博取对方的回首相看一眼。”
“曲有误周郎顾。”这本是前朝用来衬托古人周郎是何等的俊美,今日,却被一名歌姬,用来表达自己对柳树龙深深的喜欢。
柳树龙平日作风十分不点检,经常出没于红尘之地,迷的一阵姑娘那是神魂颠倒。但就是这样一个长相俊美,却满肚子坏水的男人,遇到了那名古灵精怪的小姑娘。
于是,让柳肥最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他二人很快便擦出了爱情的火花。小姑娘就像是着了魔似的,对这个男人百依百顺。他二人的结合,无意间亲昵的动作,彻底击碎了柳肥美好单纯的梦。
于是,小胖子开始刻苦修行,甚至得到了一本旁门左道——《雷蛇葬心爪》
“所以,我恨…我恨那柳树龙横刀夺爱!我恨他玷污了我的温婉,我每日每夜,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我的温婉,所以,宸儿,告诉表叔,你的娘亲,我的温婉,她到底去哪了!”
柳肥言罢猛的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柳宸的臂膀。柳宸只觉得一阵吃痛,柳肥紧握他臂膀的手,正微微颤动着,就仿佛是一个饿死鬼,忽然抓住了一块雪白的馒头,不亲手送入口中,他是不会轻易松手的。
一旁的李长青嘴角也勾出一抹讥笑,他心中暗道:“柳宸啊柳宸,你也有今天!”
柳宸心头一沉,而在他心间的深蓝,正努力的将自己幼嫩的身躯,蜷缩在两片叶辦之下,将自己包裹成一个球状体。它微微颤动着,显然是十分畏惧面前的柳肥。
而柳肥看向柳宸目光中的那一抹精光,越发明亮,就仿佛今夜点缀在苍穹上的万千星辰。紧接着,这道目光变得更加炎热,就仿佛有一片火种,点燃了整座星海,令夜空烧灼,变得无比的滚烫。
“告诉我,她到底,在哪!”柳肥手中劲道越来越重,柳宸只感觉骨骼已经不堪重负,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哀嚎声。
而此时,正在场间舞动春芳的红牡丹,缓缓开口,拖着长长的戏音,唱道:“子夜歌尽方恨晚…”
这正是传唱江南,曾火遍全国的一首词牌。此刻,再配上红牡丹幽怨的略带沙哑的嗓音,像极了诗词中所描绘的,那位痛失爱人,悲戚万分、夜不能寐的妇人。
柳肥似是触景生情,一双透着狂热,宛如虔诚的信徒,他的眼睛中,缓缓流淌出一行晶莹的老泪。
“住手!柳肥,按辈分,柳宸才是柳家正统的继承人!”
就在这时,一名鹤发白须的老者,蓦然一拍桌案,豁然起身怒道。
这一声巨响,就仿佛在众人心中落下了一记惊堂木,将沉浸在红牡丹天籁般嗓音中的众人惊醒。不少人头皮一紧,暗道不好,这老头真不会挑时候,这个时候反对柳肥,岂不是拿着脑袋往人家刀口上撞吗?
“柳肥,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远的不沾边的远亲,竟敢妄称柳家家主?”老者说的是义愤填膺,唾沫横飞,周围人听的那是一个心崩胆颤,汗流浃背。
五剑奴为首的男子,眉头为之一皱,他缓步走向那名柳家长老所在的席位,手中狰狞的巨剑拖在地上,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响声,周围人纷纷避让,唯恐这把大剑挥舞起来,会殃及鱼池。
柳肥瞥了老者一眼,便轻蔑一笑收回了目光,他看向柳宸那双如夜般深沉,又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眸。透过这双眼睛,柳肥仿佛穿越了时间的重重阻隔,逆行回到十五年前,再次看到了,那个令自己朝思暮想,寝食难安的清纯少女。
清澈的眼眸如同一湾平静的碧潭,那一抹荧荧绿意,令柳肥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忽然,他背后徒生一点凉意,这是身体在遇到危险来临时,所做出的本能反应。
他猛的低声怒吼,柳宸的眼眸明明是深沉如墨的,哪里来的这一抹碧绿!
透过柳宸脸上惊慌的表情,以及他眼中的倒映,柳肥看到了一个身影迅速拔出了手中的佩剑,剑锋上泛起的寒芒,令他颈后寒毛倒立。
在柳宸的视角中,直位于柳肥的另外一侧,一直在独饮的李长青,突然抽出了手中的佩剑,那晶莹剔透,反映着一片火吻的白玉剑,骤然镀上了一抹碧绿色的青锋。
李长青便是挟持着这道青锋,横扫向柳肥的后背,速度快的惊人,只是眨眼间,便有一道碧芒如狼爪般撕裂了宁静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