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鲁早就知道,那个手持细雪剑的白衣少女,会出剑干扰自己,为崔白减少压力。可向他这样的沙场老手,又岂会错过这样的良机,放过崔白,让对方得以呼吸,无异于放虎归山。
他一手弯刀用的极其精湛,刀锋巧妙的在他的手中打了个转,只借力向白衣少女挥出了一刀,便将对方的攻击瓦解。
这时,黑色死神千折百回,又刚好放在了后脑的方向,那里正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刺痛感。
巴图鲁知道,这是那个躲在暗处的李捕头的暗器——飞蝗石,他早就料到对方不会坐视自己杀掉崔白,于是,他索性抢先一步,用黑色死神护住了自己的要害,并成功挡在了对方暗器进攻的轨迹上。
巴图鲁打算的很好,只要自己挡住了李捕头的暗器,只要接住这一招,他便能再次集中力量,一鼓作气直接杀死崔白。
只要将这块硬骨头啃下来,剩下的白衣少女,充其量只是剑快,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那些不成气候的“花拳绣腿”,只会变成她的累赘,让自己加速击溃对方。
而那个只会躲在暗处的李捕头,也就只能躲在角落里,打出几颗石头。一但他们团队中,唯一能与自己对抗的崔白倒下了,这个暗器大师,也就丧失了用武之地,届时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逃跑,二便是任其宰割。
可巴图鲁没想到的是,就在他挡住那颗飞蝗石的同时,新加入战场的那个白衣身影,已经将手中的玄铁剑,笔直的刺向巴图鲁的后心,并且,巴图鲁的后背此刻毫无防备!
黑色死神光泽的刀身突然反映出一抹寒芒,巴图鲁心中一惊,就连后颈的寒毛都瞬间竖立起来。透过黑色死神平滑的刀身,他看到了一个白色身影,手中正拿着一把剑,并且,这个影像正在极速放大。
他目眦欲裂,却来不及回头,当下连忙收住劈向崔白的刀势,转头折返,手臂上的肌肉扭曲在一起,体内磅礴的真气也因为巴图鲁此举,而逆冲经脉。
虽然巴图鲁不惜以真气逆冲经脉为代价,试图在短时间内抽刀,转身格挡,却已为时未晚。
“轰隆!”
紫色的雷鸣骤然撕裂长空,恐怖的轰鸣声,掩盖了利剑刺入血肉之躯时的“噗嗤”声,连带着巴图鲁的惨叫声,都一同潭灭在紫色的雷鸣声中。
轰鸣声沿着周边陡峭的山脉远去,留下一道晦涩悠长的尾音,随后,滂沱大雨愈演愈烈,就仿佛是一条瀑布,从天上倾斜而下一般。
而在山村的对面,另一条山脉上,一众捕快正在处理着什么,他们两两分工,合力将一具具盖着黑布的担架,抬向马车。
不难看住,所有捕快的脸上都带着几分麻木,有的人甚至直接跪倒在暴风雨中,张口吐出不明的液体。
在他们身前是一道沟壑,也就是寻常百姓说的山沟沟,平日里,那些没钱安葬已故亲属的山民,都会将尸体裹上白布,扔到这山沟里。
可今日却和往昔不同,足足有七丈长,五尺深的山沟内,不但填满了各种污秽之物,还有大量的尸体,更令人诡异的是,这些尸体都失去了头颅。
这几日天气不好,昨夜与今日清晨,更是暴雨连连,这些尸体露天放置,又经历暴雨的冲刷,早就腐败不堪。
这也是为什么会有人无故呕吐的原因,暴雨中,有人负责将尸体从山沟里勾出来,也有人专门负责将尸体分离,并放在担架上,历经暴雨冲刷严重冲水浮肿的尸体十分沉重,往往需要两人个人,才能抬得起来。
最后,则是由仅剩的捕快,负责将盖着黑布装着尸体的担架,抬上马车。雨急路滑,半山腰的羊肠小路已经翻了一辆马车,那些车上的尸体,全都如同车轱辘一般,从山壁上滑落。
衙门又不得不分出人手,下山收集散落的尸骨。换做是谁都不能将这些尸体就这样放在山沟里,所以,大家虽然脸色苍白,却都没有抱怨什么,全都在闷声干活,四周除了偶尔响起帮忙推车的吆喝声以外,沉默的令人感到压抑。
两名捕快抬着担架,缓缓悠悠的走到马车卸货,顺便抹了抹渗透斗笠,落在脸上的雨水。
其中一个老捕快,拍了拍年轻捕快的肩膀,安慰道:“想吐就去吐吧,顺便歇一会,不用强撑着,干咱们这一行,习惯就好了。”
周围风声凌厉,年轻捕快脸色更加惨白,他故作坚毅的摇了摇头,却无意间瞥见,担架上露出黑布外的一只手臂。
但从外表看,这只手应该是一个女人的手,年轻捕快见状,再也忍不住腹内翻江倒海的呕吐感,直接在马车的一侧,吐了起来。
“呵呵呵,吐吧吐吧,吐多了就习惯了。”老捕快一脸全在意料之内的表情,随手拍了拍年轻捕快的后背。
“这下,咱们县可是摊上大事了,竟然会有这么多尸体,还都是被人削掉了脑袋,恐怕,这都是那帮可憎的凉人所为啊。”老捕快转身看了一眼马车上,已经堆满的尸体,不由的感慨道。
可就在这时,意外却突然发生了,天地间忽然产生一阵异响,那声音就像是大地崩裂,河水阻绝一般,当那“咔嚓嚓”令人闻之色变的声音,传到众人耳朵时,所有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不少人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活,于雨幕中奔向山崖峭壁,在这里,遁寻着方才恐怖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远处视野可及之处,滔天的洪水已经漫过了平原,正朝着丘陵奔袭而来!
“糟、遭了!决堤了!长江决堤了!”老捕快来的最早,他一看见洪水漫过平原,便知道,这一定是长江的某个分支,承受不住连日以来的暴雨,再次决堤了。
“县令大人有令!”这时,暴雨中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有一人一骑向着半山腰而来,马蹄子踏在泥泞的山路上,溅起一路的泥花,在即将来到众人面前时,马儿四只蹄子一滑,直接侧翻在地,将那人摔进一片小水坑之中。
那人也顾不上浑身上下的泥巴,挣扎着起身,来到众人面前继续喊道:“县令大人有令,长江水坝决堤,所有人,立刻返程,并听候调遣!”
“可这些尸体…”年轻捕快苦着脸,疑惑道。
暴雨冲刷着信使的脸,将他脸上狰狞的表情全部勾勒出来,伴随着远方若隐若现的电闪雷鸣,信使再次嘶声吼道:“所有人,撤退!立刻!马上!”
长江水决堤,有人忧愁有人欢喜,巴图鲁虽然被柳宸一剑洞穿了后心,可在他将死之时,他还是听到了那一声令他苦苦等候三个月的“美妙”声音。
他知道,国师的计划成功了,虽然他们没能潜伏下来,但长江分支的水坝,却在他们的刻意破坏下,无法蓄洪,直接崩塌。
届时,除去宛城以外,南方方圆数百里,都会被洪水淹没,而宛城这座坚固的要塞,也会成为一座孤城。
并且,还有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长江分支水坝坍塌,影响的将会是整个下游地区,自古以来,庇护南陈苟延残喘的天险,象征着陈国天子龙气和陈国国运的长江,就这样在国师的密谋下坍塌了。
以此,在风水气运上,相当于已经被“斩首”的龙脉长江,再也无法庇护龟缩在这半壁江山之内的陈人。
想到这里,巴图鲁不禁狂笑起来,他双眸渐渐明亮,隐有回光返照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