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一旦被揭开,往事就像破了的堤口一样涌出来,怎么都止不住,他想起了妈妈,想起了曾经父母都在身边的开心的日子。这几年他一直把对妈妈的思念藏在心底,不敢轻易触碰,一想起就会撕心裂肺地疼。
胸口堵得难受,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散散心。
经过花店时,看到花店门口雏菊开的正旺,雏菊是妈妈生前最喜欢的花,小的时候他觉得这样小不点的花骨朵一点也不起眼,没有玫瑰的娇艳也没有其他花儿惹眼,可是妈妈说雏菊的花语是坚强。一个无论在什么环境,都可以蓬勃生长的小花儿,用力释放自己的精彩,这样的花怎么会不起眼呢?
他走过去,花香扑鼻,便买了束雏菊,又买了酒和一些水果,坐上开往墓地的公交车,想去和妈妈说说话。
后来他才明白,母亲一直知道再好的家境有可能会有衰败的一天,只有做更好的自己才可以不惧环境的恶劣。
妈妈的墓地选在比较落角,他希望妈妈可以不被打扰。
放下花,他看着照片上那个笑得温婉的妇人,眼圈一下就红了。妈妈两个字梗在喉间,他不敢开口,怕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哭出声。
他将花放下,水果在墓碑前摆好,将脸贴过去,冰冷的石碑贴着他的肌肤,细腻的凉意传来,就像妈妈当初抱着他一样。
“我很好,真的很好。”良久之后,他低语,“就是……就是很想你。”
喉节翻滚,他拿出白酒,轻轻在墓碑前洒下一些,然后对着瓶口猛地灌下去,辛辣顺着喉管燃烧到胃,才稍稍将眼泪逼回去一些。
“我认识了一个很好的女孩,可是我好像犯了错。我以为我可以忘记过去,放下一切重新开始。可……可蕊蕊回来了。”
他强压着内心的伤痛,又狠狠灌了一口,白酒直接少了半瓶。
“本来我还想带那个女孩来给你看看,我想你一定会喜欢她的,她那么好,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被自己爱的人伤害,我看着她痛、看着她伤,可是哪怕对方再过份她也从没有说过那个人的坏话。这么善良的女孩,我……我好害怕会伤她。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很温暖,她并不耀眼,可是却像太阳一样让我着迷,我想去保护她,守护她,我……我还跟她表白了,我本以为她会拒绝我的,没想到,她并没有。”
肖微俊美的脸颊在夕阳中微微发光,透出晶莹的红色,也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酒意,他轻轻地笑着,笑着笑着,他的笑容就沉寂了下去。
“可是,我原以为的坚定,在蕊蕊出现的时候全都乱了!我应该恨她的,恨她不告而别、恨她绝情、恨她连一句分手都不给我……可是为什么我还会记得她笑的样子,记得那些快乐的时光……为什么心脏还会痛呢?”
天色渐暗,肖微已经有了醉意,喝完的酒瓶东倒西歪地散落在脚边。他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也记不清后来到底和妈妈说了些什么,只记得最后一瓶喝完时,醉眼朦胧地看着朝自己微笑的妈妈,终于喊出那两个藏在心底已久的名称——妈妈。
“妈妈,妈妈,你告诉我,蕊蕊她,为什么还要出现呢?她已经选择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为什么还要三翻四次地出现在我面前,来提醒我努力想忘记的那些事呢?蕊蕊……蕊蕊她……她想干什么?”
“妈妈,要是你在就好了……妈妈,妈妈……妈……”
……
他以为自己会嚎啕大哭,可最后竟只是低喃,反复在唇边轻声地呢喃,借着酒意,肆意宣泄着内心对妈妈的思念,将那句“我想你,真的好想好想”深深埋在心底。
天黑了,有工作人员来驱赶,他深深地朝妈妈鞠了一躬,步伐零乱地离开墓地。
这个点,已经没有公交车,他一边喝着酒,摇摇晃晃漫无目的地走在马路上,时不时就拿起酒瓶灌一口。
要去哪,他不知道。
回家吗?没有妈妈的地方,怎么能称为家……
晴雪一赶到的时候,远远就闻到酒气,看到肖微正歪七竖八地倒在一颗梧桐树下,英俊的令人心惊的俊脸上,此刻烧红得一塌糊涂,又黑又卷的睫毛上沾满了水珠,一片晶莹,也不知道是刚哭过还是撒上了白酒,白色的衬衫也沾满了泥土青草,哪怕是这样,依然让他有种颓然的魅力。枯黄的树叶不断落在他的身上,飘飘悠悠,看起来十分萧条。
这条路安静得可怕,因为距离墓园较近,到了晚上,除了偶尔呼啸而过的车辆,很少见到行人。
此刻,他醉眼迷蒙,好看的眉头皱着,感觉到她的搀扶,他突然用力推开她,双臂紧紧地抱住自己,蜷缩成一团,就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无助,很不安稳。
原来,醉得这么厉害!
难怪刚才电话里听到他的声音,和往常都不同——
“我想你了,好想你。”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但我又很害怕会伤害你。我告诉自己,喜欢就要去争取,害怕吓到你我一直小心翼翼,可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你。就像着了魔一样,哈哈哈,我控制不住啊!”
“你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不回来……”
“我想见你,现在、此刻,我想见你……”
“能不能给我一个理由,哪怕、哪怕是你编的也可以,好吗?”
“这么久了……这么久了……”
“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
“小丫头,你会不会怪我,你一定会怪我吧……”
他一个人在电话那里絮絮叨叨了好久,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但那一声声喜欢还是让晴雪一红了脸,原本想要挂电话,可她听出他的声音有些不对劲,晴雪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担心他,终究还是不放心,问了他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