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被紧急送到医院,孩子没保住,因为月份太大,妈妈也差点离世,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才被抢救过来,一向强势的奶奶也吓得够呛,不过见妈妈没事之后,她长舒了一口气,心里还有隐隐的开心,像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她破天荒地积极地给妈妈炖鸡汤补身子。
那天奶奶又炖了鸡汤,带着她一起去医院看妈妈。
病房里。
妈妈手上扎着吊针,液体一滴一滴流进妈妈的血管,她脸色惨白,双目无神,眼里的悲伤让晴雪一心疼。
听到开门的声音,她的目光看向门口,一看到奶奶,立刻握紧了拳头,看着奶奶的眼神冰冷中带着浓烈的仇恨,就像看着仇人。
奶奶一愣,也不生气,忙好脾气地劝道:“翠花啊,妈真不是故意的,你也别说妈心狠,其实这样也好,反正也是一个丫头,没了就没了,这都是她的命,没办法的。你看,妈又给你炖了鸡汤,足足熬了一下午,香得很,等身子调养好了,咱们再怀一个。”
妈妈冷笑一声,一把打掉了奶奶盛过来的鸡汤,一个字也不说。
“奶奶是坏人!我讨厌奶奶。”晴雪一冲奶奶了一句,跑到床边紧紧地抱着妈妈,给妈妈抹去眼泪。
奶奶脸色变了变,恶狠狠地看着晴雪一。
晴雪一吓得一个哆嗦。
也许是心里有愧,也许是另有计较,奶奶忍着没发火,她看着妈妈,声音冷了下来:“就算你怪我又怎么样,还不是你自己不中用,怀一个两个都是女娃,就算不流产,我也会让你去做人流,现在这样还省事了,你发什么脾气,这鸡汤,爱吃不吃。”
病房门打开,刚进来的护士实在看不下去了,撇了奶奶一眼,一边给妈妈换药,一边轻描淡写地插了句嘴:“谁说是女娃?流掉的是个男孩。”
奶奶一愣,脸色顿时白了,忙冲过去抓住护士的衣袖:“你说什么?你一个小护士不知道情况不要胡说八道。”
“在场的医生护士都知道,流掉的孩子是个男孩,发育的特别好呢,真可惜!”说完,她小心地看了妈妈一眼,闭嘴不肯再多话了。
妈妈盯着奶奶,却凄厉地笑起来,眼里的泪水怎么都忍不住。
奶奶像失了魂一样跌坐在地上,喃喃道:“怎么可能是男娃呢,我们去小诊所查了两次都是丫头的呀,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小诊所?你是说外面那些没有执照的黑诊所吧?那种地方你也信。”护士摇头,怜悯地看了妈妈一眼,又给奶奶泼冷水道:“别说小诊所有查错的可能,就算我们正规的大医院,在宝宝五个月的时候,都不敢确定是男是女呢。再说现在这个社会,儿子女儿都一样好。”
护士换完药,一边喊清洁工来打扫病房的垃圾,一边走出去了。
只有奶奶失魂落魄地瘫在地上自言自语:“怎么会是男孩呢?怎么会是男孩呢……”
妈妈出院的第一件事,就是跟父亲提出离婚,不管父亲怎么哀求,奶奶怎么道歉,李翠花都没有动容,对她来说,失去的这个孩子,是让她彻底醒悟的牺牲品,是她对不起这个孩子,她永远也无法原谅她婆婆和左建国。
知道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时,办理离婚的时候,他们已经不怎么争吵了,平静地商量着家里不多的财产,最值钱的就是这套房,李翠花坚持不要,但也不留给左建国,最后这套装修好的精装房落在了晴雪一的头上。
但为了避嫌,也因为李翠花的坚持,他们都搬走了,留下晴雪一一个人,守着一个不成家的房子。
晴雪一判给了左建国。
本来她暂时是住在奶奶家,由奶奶抚养,但是因为奶奶处处给她脸色,饭都吃不到嘴里,还要干很多家务活。她干脆提出想搬到新家一个人过,奶奶自然乐得清静,也幸好从小奶奶对她和妈妈就比较苛刻,她学会了很多生活技能,不至于在这种情况照顾不了自己。
那时候她才12岁,晚上去厕所的时候,客厅的玻璃上会映出她自己的影子都会吓坏了她,周围空荡荡的,屋里每一个黑洞洞的窗口仿佛随时会爬出来一个鬼怪,她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像小兽一样低声呜咽。
陌生的新家里,除了安静,还是安静。
夜深人静时,客厅里回荡着她一个人走路的声音。
她常常茫然四顾,多希望妈妈像以前一样出现,做好热喷喷的饭菜,一家人一起吃饭。
可是她知道,再也不会有了。
没有人跟她说话,也没有人关心她,一个又一个夜里,只有她自己坐在飘窗上看着窗外的星星,独自到天明。
如果不是后来沐风出现,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熬得过那一段漫长的岁月。
他们不爱她吗?
肯定是爱的,只是他们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晴雪一始终觉得他们会离婚,是因为她。
因为她是一个女孩子。
爸爸打断了她的思绪,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
“晴晴,任何时候,爸爸都是你的依靠,爸爸对不住你们,但爸爸还是希望你和妈妈能过好一点。”左建国也不看李翠花,而是对着晴雪一很认真地说,“这张卡你拿着,密码是你的生日,以后有什么需要你就给爸爸打电话。”
“不用……”
“拿着。他是你的亲生父亲,有义务供养你!”李翠花见她要拒绝立刻说,一边也从自己的包里抽出一张卡递给她:“这张你也收着,免得让某些人觉得自己吃了亏。”
“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
“否则我要怎么样?像从前那样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上桌筷子都不敢夹肉吗?”她的目光如刀,刮在左建国脸上,“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嫁给了一个妈宝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