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临走之前,黎盼意味深长的对黎纤云说了一句:“可别浪费了我给你的机会啊。”
“一边去!”黎纤云洋装生气。
虽说黎纤云从来没亲口说过自己对李庭珩有意,但因为有好几天的观察,所以黎盼总是觉得两人一定是心心相悦的,只是谁也没好意思捅破那一层窗户纸。
黎汉卿在昨晚单独和宋白妤在一起后,宋白妤对他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所以他多多少少能明白黎盼的话语是什么意思,但他并没有过问。
宋白妤对黎汉卿说着一些路上注意安全的话,黎汉卿对其交代着家里的一些事情,然后,他们正式出发了。
一路上,黎纤云总想找个机会问下父亲关于他和母亲相爱时的事情,但每每想要问时,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毕竟不管怎么想,黎纤云都觉得这种问题问出来挺尴尬的,于是一路上她内心都纠结着,最终什么也没有问出口。
因为云川距离淮溪不算太远,所以他们中午之前就到达了淮溪,落地后他们往浣溪轩走去,浣溪轩与桃花源一样,也是坐落在人烟多的地方,前后左右都是街坊邻居,平常安氏也会和周围的人走动,全然没有一点修行之人的高傲,很是平易近人,在这一点,安氏和黎氏挺像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两家交往比较好的缘故。
来到浣溪轩,只见早已有很多人到来了,此刻三三两两地朝里面走去,门外的家仆高声通报着来的家族是哪些。见黎氏走来后,他正准备高声通报,却在扫了黎纤云一眼后犹豫了片刻,然后开口道:“黎族长,实在是不好意思,咱家族长有规定,今日议事比较重大,后辈不可进去参与。”
黎汉卿脸色瞬间有点为难:“这……”他总不可能把自家女儿丢在外面吧。
家仆一脸歉意,但可以看出他的态度很明确,后辈今日就是不可入内。
正当黎汉卿苦恼着,一阵吵闹声突然传来。
只听一个人很生气道:“我在我自己家呆着都不行了!凭什么?”听那蛮横的声音,不是安兮语还能是谁?
另一个很沉稳的中年男声严肃道:“安染,今天这件事可不是儿戏,所以由不得你,所有后辈都不能呆在里面,所以你今天随便出去找个什么地方待着,晚上再回来,李晏,你把安染好好带着吧。”
“是,师傅。”李庭珩回答道。
如此一听,黎汉卿猜到了说话之人是哪些,那中年男子,必定是安氏族长,安启旭,然后剩余的两个人便不难猜了,是安兮语和李庭珩。
“谁想听你们在说什么啊?”安兮语根本不在乎这个解释,“你们在大堂里聊你们的,我在我自己房间里好好呆着不行吗?”
“不行!”安启旭斩钉截铁。
“爹!你什么人啊!你怎么可以把自家女儿往外面赶?”
“不行就是不行,安染,平时我们什么事情都由着你,但今天真的不行,你快点出去。”
“别拉着我!我自己会走!”
随着这声话音落下,安启旭,安兮语和李庭珩三人出现在了黎汉卿和黎纤云父女二人面前。
此刻安启旭左手正拉着安兮语,而安兮语则一点不高兴,在他们身后,李庭珩紧跟随着,李庭珩出门一看见黎纤云便双眼一亮,黎纤云见此冲他笑了一下。
本来安启旭马着一张脸,看上去心情十分不好,但在出门看见黎汉卿后,整个人突然就换了一副神情,笑脸吟吟的,显得很开心:“黎兄你来了!之前在北海因为今氏的事,我都没来得及好好和你叙叙旧,今天议事结束后,晚上我们喝一杯可好?”
“当然可以。”黎汉卿笑答,然后看向安兮语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唉!这不是今天想着要是有小辈在可能会添乱嘛,所以便规定小辈不得入内,可这安染不听,非要待在里面,我这不正在把她往外面带吗。”说着他看向黎纤云,“黎沐,恐怕你也不能进去了。”
从他们出来后,黎纤云就和李庭珩对看着,用眼神交流着自己的喜悦,此刻见安启旭突然对自己说话,她连忙收回眼神行礼道:“没事的安族长。”
就在这时,安兮语突然出声呛道:“你还真来了?”
安启旭闻言眉毛一竖,厉声道:“安染!你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怎么可以如此没有礼貌?”
“我就是这样!怎么了?”安兮语说着用力甩开安启旭的手,然后自己一个人快速跑开了。
李庭珩见此立马条件反射性地想上前去追,然而他又考虑到黎纤云,于是放弃了追赶的心。
安启旭哼声道:“跑了好!清静!真是从小宠的太过了!十七岁了还这么不懂事!”然后他朝黎纤云道,“黎沐,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黎纤云连忙摇了摇头。
“李晏,黎沐初次来到淮溪,今天你就带着她到处转转吧。”安启旭安排着。
李庭珩点了点头,随后疑惑道:“那安染……”
提到安兮语安启旭就来气:“别管她了!让她一个人冷静一下!这么大个人跑不丢的!你好好带着黎沐就行。”说完后他换了一副神情对黎汉卿道,“黎兄,请进吧。”
黎汉卿颔首,随后看向黎纤云,黎纤云笑着向他点了下头,表示自己没关系,黎汉卿得到回答后便回过头和安启旭一起进入了浣溪轩。
待他们进去后,李庭珩终于控制不住,满脸欢喜地朝黎纤云走去:“纤云你来了!”
“嗯。”黎纤云回笑着。
“你能来真是太好了!现在已经中午了,你还没吃饭吧,我带你去别处吃顿饭,然后吃过饭后再带你到处逛一逛,如何?”
“都听你的。”
于是两人便先去了一家客栈吃饭,然后才去其他地方游玩。
今日难得的好天气,风和日丽,碧空如洗,不时有一阵和煦的微风吹过,十分舒爽。
春日实在是一个让人喜爱的季节,没有冬天的凛冽,也没有夏日的酷热,一切都刚刚好。
两人在一条小河流边走着。
因为淮溪山涧有很多涓涓细流的溪水,而人烟多的地方又有很多小河流,所以故此得名淮溪。
因为得利于这种天然条件,当地人洗衣做饭很是方便,往外走不了多久便是河流,或者马路对面就是河流,甚至有些人家户房子后面或前面就是河流。
此刻已到午后,多数人都在休息,所以整个地方安静了不少,只能听见几声鸟叫,以及一些妇女在河流边洗衣服,用棒槌捶衣服发出来的声响。
此情此景,看上去十分美好惬意。
黎纤云不禁感叹道:“你们这个地方真好啊,午后这么安静惬意,不像我们云川,一天到晚都吵吵闹闹的。”
李庭珩听后忍不住一笑:“不过是因为换了一个环境罢了,若你从小生活在这里,说不定又会羡慕云川的热闹。”
黎纤云闻言仔细想了想,好像言之有理,于是笑了起来,然后问道:“你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吗?”
“算是吧。”李庭珩点头道,“我八岁就到这里来了,是被我师傅捡回来的,很多人都知道我是个孤儿,你也知道的吧?”
关于李庭珩是孤儿这件事情,黎纤云是知道的,小时候她偶尔听自己爹娘提过几句,但是并不详细。正好此刻李庭珩就站在自己身边,黎纤云想着反正两个人的关系都这么熟了,于是开口问道:“你从小就没有爹娘吗?”
“也不算。”李庭珩摇头,双目看向了前方,眼神有些茫然,“关于小时候的事情,我记得的不多了,连我爹娘长什么样子我都忘记了,但我记得我是见过爹娘的。”
见他如此,黎纤云产生了愧疚之情,这明明是别人的伤心事,她却像听一件八卦事一样轻易问出口,实在太不应该了。
正内疚着,她突然听见李庭珩说道:“你若想听,我可以说给你听。”
“不用的!”黎纤云连忙摇头,从小失去双亲这件事情这么残酷,不管什么时候提起都无疑是往其伤口上撒盐,她还没有这么冷漠。
仿佛知道她的顾虑,李庭珩笑了起来:“没事的,这么多年我早就放下了,再说了,我有师傅师娘和安染,他们从小就待我像亲人一样,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可怜,相反,我很幸运,很幸福。”
黎纤云听后心里好受了一些,没有那么内疚了,她抬起了头,看见李庭珩正一脸温暖的微笑着,看上去是真的不在意,于是道:“那你说吧,我很感兴趣,不止你的过去,我对你的整个人生都很感兴趣。”话就这样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说出口后黎纤云才发觉这话不妥,然而话已说出,被对方听到,收不回来了,于是她只好低下头不去看李庭珩,脸微微有些发烫。
李庭珩听后神色一愣,心脏怦怦直跳着。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一瞬间有些尴尬。
最终,李庭珩假笑了几声:“我开始说了。”
“嗯。”黎纤云胡乱点了几下头,暗自松了口气。
听她刚才的话,大概率也是对自己有意的,先别急吧,等讲完自己的事情后,将她带往一个好地方,然后再认真地说出自己的心意。
如此想着,李庭珩脸上的假笑瞬间变成了真笑,他心情愉快的开始讲起小时候的事。
自李庭珩记事以来,爹娘都还是在的,他们生活在一个村庄里,每天一日三餐,粗茶淡饭,虽然生活不富裕,但是也能过得下去。
一天,李庭珩独自一人上山去采蘑菇,准备改善一下家里的伙食。因为春雨充沛,山上很多地方都冒出了新鲜的蘑菇,将其采摘下来炖汤喝尤其美味。
他今日是偷偷上山的,因为他想给爹娘一个惊喜。由于以前经常和爹娘一起采摘过蘑菇,所以对蘑菇有没有毒很有经验,采摘下来装在篮子里的蘑菇全是可以吃的。
半天下来收获满满,他心满意足的下山了,然而回到村庄后,他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手里的篮子落下,装在里面的蘑菇撒了一地。
只见眼前,所有村庄的人都倒在了一个地方,脖子上都有一个口子,血从他们的脖子里流出。
村庄的人全死了。
“爹!娘!”李庭珩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快步上前跑去。
小小年纪的他不顾恐惧,在死人堆里翻找起来,期盼着爹娘不要在其中,然而最终,他在死人堆的最边上,看见了熟悉的身影。他颤抖着往前跪下,抖着手朝一个尸体上碰去,尸体被翻转过来,露出了一张李庭珩熟悉的脸,在这张熟悉的脸旁边,是另外一张熟悉的脸。
半晌,李庭珩终于大哭起来,整张面孔变得扭曲,他一直哭一直哭,最终眼泪流不出来了,但他还是在哭,从白天哭到晚上,哭累了他便停下,然而用不了多久,一想到爹娘生前的样子,他就又会哭出声来。
也不知何时,他在爹娘的尸体旁睡了过去,根本不怕是在死人堆里,因为他的情绪全被悲伤占去,已经没有多余的情绪来恐惧了。
第二日,在阳光刺眼的照射下,他醒了过来,看向自己身边的爹娘。经过一天一夜的时间,他们早已变得冷白僵硬。
看着看着,他又忍不住哭起来。
也不知哭了多久,他突然感觉到面前有一个人,他抬起了头,用已被泪水模糊的眼睛看向来人,只见那是一个陌生的成年男子,此刻正低着头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