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要黑了——”
言不语坐在店铺门前，抬头望天。
从他身上，冒出一种玄之又玄的气息。
在这一瞬间，他就仿佛远离人世，站在苍穹之上，冷眼看着下方芸芸众生。
但是很快，这种气息便消失了。
“还是，不行吗？”
言不语喃喃自语。
却没有悲伤，心绪也无波动，冷冰冰的，犹如一台不通人性、没有七情六欲的机器。
“如果说，想要突破唯有彻底抛弃自己的七情六欲，这一关，我到底是过还不过？”
言不语低身收起靠椅，一步步朝店铺里走去。
嘎吱——
木门，缓缓闭合。
隐约间，仿佛有一声叹息，从门缝中传出。
……
半小时后。
在一栋老旧居民楼里。
石浩醉眼朦胧，搀扶着他的朋友，摸索着用钥匙打开门，走进屋。
“石头，你说你到底是不是在骗我？这半个多月时间，你是去帮一位大人物做事去了？”
一名肥胖男子模糊不清地嘟囔着。
“我说了没骗你，之前不是给你看了，我现在的力气？两只手合力能拧断一根钢筋。”石浩醉醺醺的，扶着肥胖男子，摔到沙发上。
“那，那今天怎么没做？”胖子嘟囔道。
“我这不是陪你喝酒吗？而且，而且我现在做的那事急不来，急的话，我怕会没命的……”石浩同样含糊不清地回应。
“没命？还有生命危险？”胖子一惊，立即扭头。
“是啊，没准下一秒就有人过来这里，要捉住我逼问那位前辈的身份信息，或者直接杀了我。”石浩摇了摇手里的酸奶盒。
“你这是——”
胖子疑惑问道，他看见石浩不知从哪弄来的酸奶，还把几根怪模怪样的草捣碎，挤出汁水，放酸奶里。
石浩痛苦地揉着太阳穴，“脑壳疼，听说苦碟子能醒酒，前面在河边扯了几把。”
“酸奶也能啊，你加这玩意进去还能喝？”
“上次试过单独喝酸奶，效果不大好。”
“你这一身本事还解不了酒？”
石浩艰难地嗯了一声，把草捣的稀碎，放杯子里，一盒酸奶倒上去，透明玻璃杯里头一团浑浊的白浆翻腾，带着极淡的黄色。
“噫——”
胖子恶心地往边上靠了靠，见石浩又有想拿他试毒的趋势，转身就跑。
“这是苦碟子，能吃！”
“你觉得我会信？”
“你不是挺憨的吗？”
没了试药人，石浩蛋疼地看着杯子，犹豫不知道多久，水都开始凉了，他抓起杯子对准嘴，咕噜一下全灌了进去。
“我觉得已经可以开始联系火葬场了，对了，你喜欢红色的寿衣还是黑色的？要不再给你整个绿帽子？”
胖子一边说着风凉话，一边打算去厕所解个小手。
冷不防，石浩起身冲向卫生间，哐当一声重重把门关上，还反锁了！
“妈的，就不能让我先？”
胖子拧几下门把没拧得开。
“还特么护食呢？”
胖子骂骂咧咧的，忽然想起之前石浩扶着他开门后钥匙好像没拔，就朝门那边走去。
厕所里，石浩感觉自己肚子那是一个翻江倒海，哪吒闹海也没这么能折腾，肚子响地跟放鞭炮一样，长泻不止。
但出人意料的，原本一直有反胃想吐的感觉，这会没了，而且脑子在变得逐渐清醒。
只是有一点，太苦了，而且麻麻的，现在整张嘴都没了感觉，口水一个劲往外流。
不过，还真有用？
“卧槽！”
陡然，大概是出租屋外面传来胖子的尖叫声，石浩吓了一跳，胡乱擦擦屁股就提起裤子冲了出去。
“怎么了？”石浩急匆匆喊道。
“有鬼！”胖子吓得双脚哆嗦，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鬼？”
石浩眉毛一挑。
跟随言不语的这半个多月时间，他算是长了不少见识，可说到“鬼”这种东西，他问过言不语，言不语答道：“你没这个运气。”
石浩瞬间就懂了，世上也许真有胖子说的这玩意，但他要想见到，比去福利彩票店中五百万彩票还难！
“在哪？”
“那边——”
胖子吓得不清，哆嗦着手指向走廊角落。
“那边？我没看到——咦？”
石浩忽然瞳孔一缩，下一秒，以及三步做两，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冲出去，同时掏出手机，打开手机灯光。
砰！
石浩一步落定，立即将灯光照去——
“咦？”
石浩发出一声惊疑声。
只见过道角落的黑暗里，出现一个小姑娘，大概十五六岁的年纪，小脸蛋脏兮兮的，一身衣服也是。像很久没有打理过的头发乱糟糟，瘦得跟竹竿一样的手脚，上面都是脏东西。
这时，她的眉毛尖角而耸立着，目光棱棱的眼睛，显露出一种凶狠的气象，像遇到威胁的小野猫。
“你，你们别过来。”
也许是石浩给她的压力太大，小姑娘坚强不过几秒，就变得慌张极了，抓着一个扫把，像抓着一把刀子，呡着嘴，大眼睛湿哒哒的，还不断往后退。
“这大半夜的怎么跑这儿来了？来找客人。”
胖子一脸猥琐笑容地走到石浩身边，朝小姑娘不断逼近。
“你，你们别过来……我已经报警了！”
小姑娘带着哭腔对两人喊道，瘦弱的身体在不断颤抖。
“行了胖子，别吓唬她了，看她这模样，应该是很久没吃东西了。”
石浩抹掉嘴里又冒出的口水，正色道，“小姑娘，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要不，到我屋里坐坐？”
石浩没发现，他抹口水的模样，跟痴汉一般无二。
“我不进去，你们肯定是想对我做什么，我报警了，我……”
小姑娘看着石浩这副模样，顿时恐惧得语无伦次。
“小姑娘，先不说你哪来的手机报警，你知道警察从出警到这里要多久吗？”胖子忽然怪笑着，摸着下巴道。
小姑娘怯弱地摇头，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好像一只可怜的小兽。
胖子竖起三根手指，脑袋慢慢凑近小姑娘，眼睛眯了起来。
“三十分钟呢！”
“这里是快被废弃的居民楼，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来这里的，瞧见外面那些碎砖头跟木头么，警车开不进来，只能步行……”
胖子的声音越说越低，眼睛眯了起来，“三十分钟时间，你说，够咱兄弟俩玩几次了？”
小姑娘也不知道是傻还是天然呆，居然回答了，断断续续说：“十，十次？”
石浩：“……”
胖子：“……”
“气煞我胖爷也！”
胖子随手抓起边上一个扫把，就像挥舞一把关公大刀，小姑娘本来就害怕，看见胖子这动作，啊呜一声，真哭了！
这一哭，胖子彻底慌了。
天地良心，他可只打算逗逗这个小姑娘，还真没这胆子对她做什么。
“别哭别哭，我们开玩笑的，真的。”
石浩努力想摆出一副灿烂阳光的笑容。
小姑娘一抬头，仔细一看，结果哭得更大声了！
“呜呜呜呜！你不是，你还流口水了，你一定是想对我做什么。”
该死的苦碟子，苦也就算了，还麻！
石浩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无意间看见小姑娘嘴角还有几片菜叶子，还有些蛋清，石浩心里像被揪了一下。
“你，很久没吃饭了？”
小姑娘没说话，只是一直在哭。
“胖子，去弄点饭。”
石浩心里头不是个滋味，看了看小姑娘手里的扫把，上面居然有着几个小小的牙印，清晰可见。
十分——刺目。
饿肚子的滋味谁都有过，但没人能有幸体会过饿到连自己都想吃了的滋味。
石浩有过，那是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来，把扫把给我，这东西是不能吃的。”石浩伸手朝着小姑娘手中扫把抓去。
哒！
小姑娘像恐惧到失去理智，一扫把打在石浩手上。
“嘶——”
石浩倒吸一口凉气，这一扫把打在手上，石浩感觉自己就像被钢筋打中一样，手腕咔嚓一声，骨折了！
“小姑娘，别这么紧张行吗？”
石浩倒吸着凉气，把扫把抓了过来，甩甩手，骨头上的伤势在感觉中飞快复原着。
——自从言不语通过一种诡异的方式，将力量度给他，石浩就感觉到自己所有方面比较以前，提升了数倍以上，尤其是伤口恢复能力。
要不是这样，刚刚小姑娘打他的这一下，石浩得直接去医院挂号了！
不过，现在在街上流浪的家伙，力气都这么大吗？
石浩略感疑惑，看向小姑娘的目光有了一丝狐疑。
三人进门，一会儿，饭弄好了，小姑娘扭捏着，小手抓着自己的衣角。
“吃吧，没关系的。”石浩温声道。
“我，我……”
小姑娘低着头，说不出话。
石浩奇怪地看她一眼，又看看桌子上的饭菜，忽然明白了。
“狗日的胖子，老子让你别买这种花里花俏的碗筷你偏要买，去拿套一次性餐具来。”
胖子拿来一套一次性餐具，把原先装饭菜的水晶餐具都给拿走，明显看见小姑娘重重喘了一口气，在再次小心地用眼神询问石浩后，拿起碗筷，大口大口吃着。
“慢点吃，别呛到了。”
石浩一次次夹菜到小姑娘碗里，但是慢慢的他发现自己夹菜的速度，居然比不上别人吃菜的速度！
电饭煲里头的饭在一点点变少，那可是三人份的，胖子打算多煮点，明早吃蛋炒饭！
胖子好奇地凑过来，把自己手里半包饼干放到小姑娘面前。
小姑娘羞涩地笑了笑，拿起饼干咔嚓咔嚓吃着，小脸蛋因为房内气温变得红彤彤的。
半包膨化饼干也没了！
“嚯，这完全违背了自然法则啊。”
胖子想伸手摸摸小姑娘平坦的肚子，想知道那些食物去了哪，被石浩一把打开。
“老实点，猥琐小萝莉可是要吃枪子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就是好奇她那肚子，你瞧瞧我，这么圆的肚子也装不过两碗饭。”胖子嘟囔道。
“饿极了的人都这样，来，喝点酸奶消化消化。”
石浩说着，将之前开封的酸奶倒出一杯，递给小姑娘。
语气跟动作，十分自然。
“哦哦，好的，多谢大叔！”
小姑娘甜甜一笑，端起酸奶就往嘴边送——
“哎呀！”
忽然，小姑娘手抖了一下，像是因为太久没吃饭，力气虚弱，也像因为刚刚吃的太饱，估算错了自己的力气，酸奶全部倒到了身上，不少还溅到了脸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小姑娘眼眶里一下子有了水汽。
石浩的眼睛却眯了起来——
“没事的，来，我帮你擦擦，别待会因为穿着湿衣服感冒了。”
石浩从桌上抽出两张抽纸，去擦小姑娘的衣服。
咚！
忽然，房门被人踹开，几名全副武装的警察，手持配枪冲了进来。
“我靠！还真有哪个闲得蛋疼的家伙报警了？”胖子吓了一跳。
“不对啊，这楼都快拆了，我记得不错的话这里明明就我一个住……”
“都别动！把手举——嗯？”
为首一名中年男子发出警告，但话没说完，瞬间顿住。
时间仿佛停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了石浩跟小姑娘身上，顺着视线往下移，一只大手正贴着小姑娘的肚皮，再往上看，小姑娘面色酡红，眼神迷离，脸上还流着某种不明液体……
一旁，一个胖子似乎是在解裤腰带……
“混蛋！”
为首的中年男子怒吼一声，二话不说，走到石浩身前，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朝着石浩打过来。
“警察同志，请你冷静一点！”
石浩急忙躲开，一边大声喊道。
“我跟我朋友什么都没做！”
中年男子怒哼一声，道：“我知道你什么都没做，可我要是晚来一会，你还会什么都不做？！”
“来人，给这两个家伙戴上手铐，带走！”
中年男子身后有两人走出，拿着手铐朝石浩跟胖子走去。
“警察同志，我——”
忽然，石浩瞳孔一缩，倒吸了一口凉气。
下一秒，石浩脚下迅速向前迈出一大步，拦在胖子身前，并不断挤着胖子往后退去。
“怎么？你们想抗法吗？”
中年男子依旧一副愤怒的模样，眸子中，却闪烁着阴冷光芒。
“石头，咱们本来就没对这小姑娘做什么，跟他们走一趟就是，你干嘛呢？”胖子疑惑。
石浩苦笑一声。
“胖子，我的乌鸦嘴可能灵验了……这些人，是一伙的……”
“一伙的？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难不成你还以为是其它市的警察联合办案？”胖子疑惑。
石浩神情沮丧，苦涩道：“我说得是，他们，跟这个女的，是一伙的……”
“嗯？！”
胖子瞬间怔住。
石浩扭过头，在胖子耳边飞快说道：“胖子，待会我拦住他们，你马上跑去城西的‘三不管’地带，找到一条叫作‘暗巷’的街，在入口二三十米的地方有家没有挂牌匾的无字号店铺，大声喊‘店主救命’，请他来救我！”
胖子看石浩一脸严肃的模样，顿时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哭丧着脸道：“可，可问题是，问题是我们怎么出去啊！”
“这样出去——”
石浩目中掠过一抹厉色，猛地抬脚，将身前沙发一脚踹向中年男子等人，反手抱住胖子，朝着窗户冲去。
砰！
铝合金围栏被石浩直接撞开，石浩抱住胖子从三楼掉下，重重地摔在草坪之中。
石浩倒吸一口凉气，咬住牙关，用力扶起胖子，然后用力推了他一把。
“快点去，我来拦住这些人！今晚我能不能活，以后你还能不能见到我，就看你跑得够不够快了！”
“你能撑多久？！”胖子跟疯狗一样急忙往自己存车的地方跑去，一边回头问道。
“我——”
石浩刚想答话，身边有风声呼啸，石浩猛地扭头，发现之前还在三层楼上的几人，包括那名小姑娘，同时从楼上跃下，将自己团团包围住。
身上，都散发出叫人不寒而栗的阴冷气息。
“呵！”
石浩苦笑一声，而后，脸上浮现一抹坚毅的神色，缓缓的，从身后抽出一把匕首。
“胖子！”
石浩高声喊了一声。
“来年清明，记得给我上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