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先生，这是五年前货运站的运输单，都在这里了！”
时间已经很晚，言不语只能打电话给郑大源表示歉意，然后回到暗巷。
还没来得及坐下喝口茶，言不语便见满头大汗的王国平大步走来。
“对了，还有录像，我把五年前货运站的录像也找来了……因为时间太久，我只断断续续找到一些，这些还是因为当时有价值十分高昂的物品进行运输时才录下来的，当作视频证据……”
“干得不错。”
言不语点点头，目光往运输单上粗略一扫——
“嗯？”
他很快发现了端倪。
“这一笔货物运输，在我的记忆中并不存在。”
言不语手指着运输单上一处，沉思起来。
边上，王国平几次欲言又止。
言不语注意到这点，便问道：“怎么了？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王国平犹豫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今天有人自称是裘妍姿朋友，问裘妍姿是不是在我那家公司里上班。”
“嗯？”言不语微微皱眉，道，“是什么人？”
王国平立即道：“一个女人，看起来年纪不大，长得……我还是拿照片给您看吧。”
王国平拿出手机，翻到相册中，点击出一张明显是从监控视频中截图出来的照片。
“这是——郑秀秀？”
言不语眉头皱得更紧。
裘妍姿附近有青凤以及最近临时加派的人员守护，言不语不担心裘妍姿的安全，若是有陌生人表现出对裘妍姿不轨的趋势，青凤也会在第一时间报告过来。
只是，如果是郑秀秀这种言不语的“亲人”，去找裘妍姿。
“——难怪青凤没有及时向我汇报。”
言不语自语一声，随即，目中浮现思索的光芒。
“秀秀她去找妍姿，是想干什么呢……”
半个多月前，郑秀秀与言不语彻底“决裂”，言不语没敢再在这段时间里去找郑秀秀，生怕引起更大的误会，让本就对他感官不好的郑秀秀，因为自己冒昧去找，更加厌恶自己。
不过，现在郑秀秀却主动寻找裘妍姿的下落，这让言不语丈二摸不着头脑的同时，心生疑惑。
“这人是我妹妹，如果她没做什么过份的事情，不用特意关注她，以免引起你身后钱元明的注意。”
言不语下令道。
“好的好的，原来是您的妹妹，我知道了……”
王国平连忙点头答应。
“嗯，如果没有其它什么事，你先回去吧。”言不语下了逐客令，并将手中运输单收拢。
相比较这些其中存在端倪的运输单，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
深夜。
言不语走出店铺，往暗巷深处走去，然后，停在了一间土砖屋外。
咔咔——
推开房门。
言不语走了进去。
里面环境昏暗，唯有外界一两道月光，攀上窗沿，并从那儿悄悄地跑进来，给了里面一点光亮。
有一个老头，花白的头发已经不多了，被汗水打湿，粘在前额上，脑后是光秃秃一片，面容上，布满细密的皱纹。
他躺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着，鼻梁上一副黑框眼镜有一面碎掉了，眼睛虽然睁得大大的，呼吸声却十分轻微，如同一个濒临死亡的人。
“出去吧。”
言不语淡淡地说了一声。
而后，屋内凭空出现几缕清风，似有鬼魅从屋内钻出，吹动着老旧的木门，而后咔咔一声，房门自动关上。
言不语上前几步，坐到了屋里唯一一条小木凳上，看着身下这人。
他能感觉到，老头的呼吸因为他的走进，而变得急促。
“我见过很多如你一样的人，他们躺在我的脚下，听见我的声音，却不愿回应，期望着那一线远在天边，但可能出现的光明。”
“但是黑夜还很漫长，他们往往都撑不到黎明的到来，往往，只能在黎明前最浓厚的黑暗中，怀抱着绝望死去。”
言不语淡漠的声音在小黑屋中回荡。
但是，老头依然没有回应。
于是，言不语也停下了说话，他坐在老头身前，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小黑屋里，安静地犹如荒山坟地。
只有那呼吸声，犹如坟地上游荡的风，吹动着魂幡，哗啦啦响着。
仿佛过去一个世纪的时间那么漫长。
“我，想活着……”
从老头口中，发出一个苦涩的声音。
“谁都想活着，因为谁都不曾从属于死亡的那片世界中回来过。无知所以茫然，茫然又往往会让人心生惧意，我知道的，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言不语面无表情，平静地看着身下老头。
“告诉我吧，你所知道的一切，包括指使你这么做的人姓甚名谁，你们是通过哪种方式联系，以及那人身后组织的信息。”
“我……如果我说了，你会放过我吗？”老头犹豫很久，苦涩说道。
“我会放过你的，杀了你除了浪费我的力气，并没有其它作用；但那群人却会不放你，无论你是愿意老实告诉我答案，还是强硬到底。死亡才是防止泄密的最佳手段，这点，我想你比我懂。”言不语淡淡道。
老头怔了怔，随即，脸上露出一抹嘲讽，“那么，既然我怎么样都会死，为什么还要告诉你答案呢？”
言不语淡淡道：“我之所以跟你解释这么多，便是想将一切都摆到明面上，向你提供选择题的几个选项供你选择。”
“告诉我答案，我会让你毫无痛苦地死去。”
“不告诉我答案，我会对你动刑，会折磨你，然后将奄奄一息的你扔到门外；相信只要你出现在那群人的视线中，用不了几分钟，他们便会将你找到，也许还会对你动刑，期望从你口中得到我这里的情报；也许会大方地赐予你死亡……但那种死亡，只会存在你被我折磨一夜之后。”
老头沉默了很久。
“如果，我还是想活着？”
言不语淡淡道：“活着并非不可能，然而你似乎忘记了你的家人还在那个组织手中。告诉我答案，只死你一人，我会将你家人救出；不告诉我答案，他们不杀你，我杀；他们对你家人的生死并不在乎，我……会亲自动手，杀你全家。”
“呵呵。”
老头忽然笑了，苍老而不满皱纹的脸上，脸颊两旁的肉不断抽动，浑浊泪水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早知道……要是我早知道他们有你这么强大的一个敌人……”
“事已至此，你的选择，只能是死亡，但也许你可以为你家人也做一个选择。”
言不语缓声说着。
他的目光，从最初进门到现在，一直都很平静，就宛如一滩不起波澜的死水。
他的语气同样如此，缓缓的、淡淡的，没有流露出任何关于自己的情绪，哪怕是之前说出要杀老头全家的时候，依然如此。
哪怕是方才，他知道了老头的逆鳞是自己家人。
“你，会因为关心，为你的亲人做选择吗？”
老头忽然出声，黑暗中，一双浑浊的眸子似能清晰看清言不语脸上每一个部位，直勾勾地看着他。
言不语目光颤了颤，很快，他平静道：“这与我们现在讨论的选择题无关。”
老头摇头道：“不，我觉得有关，因为我之所以会加入那个组织，是因为我儿子先加入了进去，也是他提出让我同样加入，帮那个组织做事。”
言不语道：“你怕我不会尽全力救出你的家人？”
老头轻声道：“是啊，我怕……依靠你派来抓我的手下所表现出的实力，以及动静，你想弄来一管吐真剂再简单不过。但你却亲自现身，审讯我，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你除了想从我这里弄出答案外，还在谋划一个陷阱。”
言不语忽然起身。
“我会给你纸笔，希望在第二天黎明升起时我会看见我所需要的东西。到那时，你也能看见你所希望看见的人。但是，这些人是死的或者活的，是完整的还是支离破碎的……一切都看你的纸上写了什么。”
言不语转身走出房间。
“青凤，给他纸笔，然后你亲自带人去省会将他家人带过来，我允许你打出我的名号，并允许十人以内伤亡。”
青凤身影诡异地出现在言不语身旁。
“另外，计划放弃。”
“为什么？”青凤显得十分吃惊。
之前，青凤定下一个以“宁死不屈”的老头为诱饵，引出神秘组织势力的计划。
由言不语在旁负责保证老头生命安全，而后双管齐下，保证自己从老头口中获取情报的同时，通过查看神秘组织派来的杀手身上可能存在的线索，成功揪出神秘组织的真身！
但是，现在言不语却否定了这个计划。
“没那么多为什么，我需要的是服从命令。”言不语冷冷回道，
“这——是！”
青凤无奈答应了。
“光明会！”
忽然，房间里传出老头的喊声。
“那个神秘组织的名字叫作光明会！”
“你看，这么识趣而且又珍惜家人的人，我们何必强迫他去做诱饵？”
言不语嘴角微翘，看了看青凤，然后，转身再次将土砖屋的木门推开。
“我想，我可以和你愉快地聊上一会儿天，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