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当他提出把她留在府里,别回那破烂余府之时,她为什么一个劲的反驳。
他作为父亲,再怎么也不会坑害自己的女儿,更何况当时他是真的担心她跟去吃苦,他虽然平时对这个女儿不是和颜善目的,但是在内心也是在意着她的。
让他最伤心的不是胡月儿的不理解,是他在自己女儿眼里看到了防备。
是的,他的女儿在防备他,她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父亲,她或许在心里,觉得自己会害她。
这样的眼神,刺痛了他的心。
也让他仅存的父爱,一下子烟消云散。
所以在之后的那么长时间,他从未松口关于胡月儿和府里的事。
在他心里,他们的父女缘分早就断了。
看到胡月儿,就想起比她小不了多少的胡杏儿。
明明都是她的骨肉,一个对他这么陌生,另一个却是从小到大都赖在自己身边,对自己满满的信赖。
他哪里会不偏心,看着对自己孝顺有加的杏儿,在她身上他才能找到自己作为一个父亲的骄傲感和认同感。
“是啊,我对她有意见……我若是对她有意见,我早就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让韩姨娘早就滚出府里了,为何我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她,我不仅容忍她,我还容忍她的孩子,对于她的孩子,我从未有过半分苛责。”她讽刺的笑笑,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就像是自己是一个恶人,一个找小妾麻烦的正妻的模样。
她说得不错,凭着她这个当家主母的身份,若是她真的容不下韩姨娘,她有无数个借口和理由,让人把韩姨娘送出府里去。
只是她从来没有过,也没有动过这样的心思,不是因为她心慈手软。
是因为这么多年,韩姨娘虽然得宠,但是她平日里为人也还算低调,从不曾来主动招惹过她,就算是在月儿和晨儿年纪还小的时候,韩姨娘也对两个孩子颇为有爱心。
她知道,韩姨娘这人,不是坏人。
所以她做不出那些狠心的事,她甚至想过,若是韩姨娘一如既往的乖巧,她也就不会动她。
如今听护国公说,自己和往日一般,不停的找韩姨娘的麻烦,她像是听错了一般,讽刺的抬头对着他笑笑。
“提起孩子,我就一肚子气,也就是你生的好女儿,当初若是听我的,哪里会有现在的结果,这路是她自己选择的,这就是她的命。”护国公摸了摸胡子,抑扬顿挫的说道。
“别再说了,和离书签字吧。”胡母听着这话,就像是停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只是她也未曾再和他争论些什么,只是再一次叮嘱他签字。
“你发什么疯?若是和离了,你还能去哪里?你娘家还能回得去吗?难不成你去投奔胡月儿?还是一个人露宿街头?若是被人撞见了,丢的可是我的脸面。”护国公不耐烦的说着。
“就算是我留宿街头,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待一分一秒。”这个府邸,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个笼子,它把她的人生牢牢的关在了笼子里面,她没有了自己的思想,没有了自己的生活,就像是一个自哀自怨的木头人一般。
她没有感情,没有喜怒哀乐,时间久了,她似乎连真正的笑,是什么样子,她都麻木了。
这样的人生,她一眼就能看到底,她不愿意过这样的人生。
“你你你……胡搅蛮缠,我今日,就当是没有听过这一番话,不知道你这决定,趁我还没后悔前,我给你个台阶,至于你到底下不下,这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护国公说完,就状似恼怒的拂袖而去。
他心里也有些发慌,和离?这是他从未曾想过的。
即使他多么的疼爱韩姨娘,可是在他心里,韩姨娘也不过是一个小妾,他能宠能爱,但是从未想过,把她扶为正妻。
且不说他的夫人,这么多年一直打理着府里的大小杂物,把府里安排得井井有条,而且她贤惠大度,除了这一次,从来不曾和他说一个不字。
似乎在她的字典里,他就是王法,就是她的天。
或许人就是这么犯贱,心里明明知道这个人的好,可是却从来不曾想要过珍惜,他的心里觉得,这个女人,如今吵着闹着要离开。不过就是雷声大雨点小,想要吓唬一下自己,从而获得他的注意力,想要他关心关心她罢了。
只是他不知道,一个人爱另一个人的时候,无论那人做什么事,是好的还是坏的,在心爱的人眼里,都是显得可爱。
但是当情感和热情一次次被消耗殆尽的时候,当一颗火热的滚烫的心被一点点熄灭的时候,之前的所有感情,都会随着时间磨灭。
当这份真心,所剩无几的时候,就是再也不能挽回的了。
一个人,只有一颗心,它需要珍惜,才能让它更加鲜活。
就像是如今的胡母,在她的心里,对于这个相处了半辈子的男人,她没有半点期待。
所以当她想要下定决心离开的时候,这一切都只是早晚的事,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她的主意都不会变。
胡母看着男人气急败坏大步离开的身影,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夫人,您是认真的吗?”一旁一直照顾着她的小丫鬟,小心翼翼的问道。
她们这些下人,刚刚在旁边,把两人的话语听得一清二楚。
一向懦弱慈悲的夫人,竟然主动提出和国公和离,这可是它们从来不敢想的事。
“嗯。”夫人点点头,回答她的话,语气没有波澜,似乎这个事她已经心意已决。
乐昭和胡月儿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人五花大绑的扔在一个封闭的轿子里。
“怎么回事?”胡月儿满脸惊恐,看着一旁靠在一起的两个人,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身下传来摇摇晃晃的感觉,她们知道,这马车还在向前行驶,而要去的地方,根本不知道是哪里。
“很明显,我们被人绑架了。”乐昭见她醒来,视线落在她高高耸起的肚子上,眼里闪过一丝不妙。
“什么人?你可是皇后娘娘,谁敢绑架你?”胡月儿反问道,虽然乐昭比较讨厌,但是不得不承认,凭着她是皇后的这个身份,没有人敢动她。
“你可有请大夫,看看你还有多久临盆?”
乐昭没有回答她的话。
“什么?”胡月儿一愣,没听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问。
“我家娘娘问,你肚子里的孩子还有多久生?”腊月翻了一个白眼对她,重复的问道。
“还有半个月……”此时胡月儿也反应过来,虽说是还有半个月,但是谁都知道,妇人生孩子,是不可能那么准时准点的。
若是她在夫君还没有找到自己的时候,把孩子生了下来,生孩子对于女人来说,就是过了一个鬼门关,而在外面生,她们还不知道附近是不是荒山野岭,孩子生产会不会顺利,若是不顺利,她可能就把自己的命交代在这里了。
“我肚子疼……”想到这里,胡月儿就觉得自己肚子里传来一阵疼痛。
“你……你不会是现在想生了吧?”腊月一见,瞪大了眼睛,脸上带着惊恐的看着一旁的胡月儿。
“……”胡月儿没有说话,只是咬着牙努力的忍着疼痛,只是她脸色惨白,看起来格外的不容乐观。
正在这事,马车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男声。
“我去看看里面的人到底有没有醒,这都快一天了……”
说着就打开马车的门,外面的阳光暴露进来,乐昭趁着这个功夫看到了外面的草地。
进来的人见她们醒来,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乐昭又观察到,他的裤腿上有些新鲜的泥印,或许是马车行驶的过程中,他坐在前面,不小心被溅到身上的。
联想到刚刚从醒来后,马车晃动的弧度越来越大,说明她们走的不是官路,而且路上或许都是泥洼,崎岖不堪。
或许她们已经离开了京城……
一整天,道路崎岖,泥洼,无一不在述说着,他们或许想带她们去很远的地方。
但是到底是去哪里,她们还是不清楚。
“既然醒了,就吃点饭吧,别还没到目的地,就已经被饿死了,到时候我们兄弟可担待不起这个责任。”男人身形粗狂,说起话来和平日里她们见到斯文儒雅的人不一样,反而更显得大大咧咧的。
“唉,手脚都被绑了还能怎么吃?”腊月见到他,脸上愤愤不平,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动皇后,腊月嘴上说的语气也重了起来。
“那就像狗一样趴着吃。”那人见腊月如此和自己说话,便皱着眉头回了一句。
“你你你……你可知道我们是谁?”腊月气得脸色通红,若是她现在没有被绑着,她或许早就扑打上去了。
“管你是谁,在爷这爷就是大爷,爱吃不吃,不吃拉倒。”这男子见她气得这般模样,心下起了逗弄的心思,也不说,虽然这坐在中间的这个女人,是个难得的美色,若是在床上,滋味定是妙不可言,但是他心里也清楚,上面要的就是中间的这人,就算他有了这个心思,也没有胆子。
那个大着肚子的女人,一看就是苦瓜脸,他们那里的男人,虽然在男女之情上面,看得开放,但是这么重的口味,他还是接受不了。
而她身边的这个女人,虽然长得不突出,但是这性子倒是合自己的胃口。
男人想着这一路来,自己一行人为了不暴露身份,这么长时间未曾找过女人,这不过就是一个区区的丫鬟,他就算动了,也没什么大碍吧。
想到这,他好了些脸色。
“来来来,爷给你解开,解开慢慢吃,爷怎么舍得让几个大美人,趴在地上像狗一样吃饭呢。”他奸笑着说着,手下动作很快,先是接了乐昭的,再解了腊月和胡月儿的。
腊月活动活动手,正想给他一巴掌,却不料被乐昭偷偷挡下了。
看着男人一脸坏笑的关上了马车的门,腊月这才不满的看着乐昭。
“娘娘……他刚才那么侮辱我们。”她是觉得没什么,只是这色胚子,表面上是对他出言调戏,可是他的眼神,分明是落在自家娘娘身上的。
她不给他点教训,就怕他不长记性,下次就对她们动手动脚。
“我们打得过吗?”乐昭活动活动自己的手脚,反问道。
她一直知道腊月性情单纯,可是如今竟是隐隐有些后悔,后悔没把一些事早些告诉腊月,她之前一直觉得,腊月自小和她一起长大,在丞相府的时候,她没少带着腊月到处惹祸。
后来遇见了一些事,不得不逼着她成长,可是腊月不一样,腊月是她过往的见证,是她唯一剩下的亲人,她不愿意把这些丑陋的一面给她看见,想保护她的天真。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这样的想法不仅不是对腊月好,反而是在害了她。
如果自己不在腊月身边,或者是像今天这样,她保不了腊月,那么腊月的性格,就会加速她的死亡。
腊月见乐昭难得的正了脸色,她心里也有些慌乱。
胡月儿坐在一旁,也没再嚷嚷自己肚子疼,难得的安静了下来。
“我们现在要清楚我们的处境,我们如今这个样子,是没有办法和他们抗衡的,且不说外面还有多少人我们不清楚,就单单是刚才的那一个,我观察到他的虎口里全是茧子,身上的肌肉明显就是练过的,这样的人,一拳就能要了我们的命。”乐昭揉着自己的腿,一边漫不经心的给她们分析现在的处境,一边想着会有什么办法能够应对。
“你们看,我们如今所处的马车,很明显一般的马车是不会有容纳三个人后,还这么宽敞的,很有可能就是一辆运输货物,或者是农民运输粮食的车……”
听见乐昭这么说,两人四周看了看,的确是她们三个人在车子里面,丝毫不显得拥挤,就连躺下来,也错错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