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真正的九朝人虽死了,却也恰恰能证明“九朝”的确身处此地,可若不死,“九朝”冒名顶替的秘密很可能由此暴露。
阿吉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他虽知道叶今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弱女子,可除了有几分小聪明,有点不登大雅之堂的身手之外,他并不认为她是那些人其中任何一个的对手。
反驳之词就要出口,却偏偏又说不出来。
只因原本所知道的线索,也恰恰能跟她吻合。
他突然想到自家主子那天的反应,突然跟他确定这个女人的行踪。
“这件事,主子他知道吗?”
何须多问,以他主子的高坐庙堂,仍能决胜千里之外的精明睿智,有什么是能逃过他的双眼的。
果然,就听叶今道:“如此说来,他竟没告诉你。”
又道:“我本来也以为他不知道的,直到昨日,才发现他可能什么都知道了,否则他为什么说他都不再瞒我。我知道他在等着我开口问他,但我其实,是真的是不打算过问的啊!”
阿吉先是震惊自己主子会做出这种决定,转而是怀疑,可结合种种迹象来看,他无法做到蒙蔽自己的耳目,去推翻她的话。
他望着叶今,眼中有审视,有不解,复杂难言。
叶今问他:“你主子并不想灭我的口,你呢,你的选择是什么?”
“我自会遵从主子的意愿!”阿吉声音沉冷,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叶今点头:“嗯,既然如此,关于身份的大事我都知道了,不怕再让我多知道一点别的吧?你放心,我想知道的不多,只需告诉我他的病情就好了!”
阿吉目露犹豫,叶今也不急出声,只安静地等着他。
半晌,才听他道:“是中毒!”
叶今又是一惊,垂头看那被血染红的的袖子,摇头道:“他的血如此鲜艳欲滴,怎么可能会是中毒?”
但凡中毒的人,血液都会呈异色,要么变白,要么发紫发黑,怎么可能鲜红依旧。
“当然不可能是普通的毒,否则主子又怎么可能避到这种地方来,怎么可能会为了掩人耳目同意你的求亲!”
叶今没空理会他话里的暗讽,只道:“你刚刚说,他会度过这一劫,那就代表着,此毒有解,对吗?”
“没错,此地是解毒的关键所在,解毒的人也会很快到来,此次毒发虽比预料中提早了几日,但也算不得是预料之外!”
这下叶今是彻底明白了。
她看了床上之人一眼,轻声道:“难怪他敢同我喝酒,难怪之前问他病情,他那样笃定地回答我呢,原来是中毒!”
叶今肩膀低垂,放松下来:“能解……就好!”
“对了。”突然,她又问,“你刚刚说这地方有他解毒的关键,那个关键,是否也一样万无一失?”
阿吉本来没有多想,可听叶今这样一问,反而又不觉得很确定了,他道:“应该……是万无一失的!”
果然,叶今闻言,脸色顿时变了,她扬声问:“应该?”
阿吉却缄口不言了,似乎再说下去,就会触及那部分不可说的秘密。
叶今也不再难为他,只是心里没了底。
“算了,我陪着他,你出去吧!”
身后脚步声渐远,叶今望着床上的人又发起了怔。
这一静,就静了足足半日。
心如净海沉浮,悬而不定,怅然若失!
她全身都快坐僵了,看着夕阳西下,那一簇日影照在床上沉睡的人身上。
她忽然道:“老天爷,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吧?三辈子就喜欢上这么一个人……你这是玩儿我呢吧?”
她很想苦笑一下,偏偏心肺好似被紧紧束缚,叫她因此而失去控制表情的力量一样,怎么也笑不出了。
可不管如何担惊受怕,不管如何难捱,时间总会一分一秒过去。
叶今终日陪伴着九朝,每日一起来就开窗通风,也不管他能不能听见,只伏在他耳边,跟他说些寻常琐事,替他按摩身体,夜里抱着他睡觉,无聊的时候,会听一听他的心跳,或者拿出一本书念给他听!
这样过了几日,叶今已经从最初的震动中彻底平静了下来,反倒是剪月,每每看到叶今和九朝相处,都要坐在门口抹好一会儿眼泪。
自从九朝口中淌血,阿吉就不再帮他煎药,倒是飞鸽传书越发频繁了起来,好几次叶今在房里,也听到了信鸽来时的咕咕声,和扇动翅膀的声音。
那一日,又下了一场雨,叶今起身关窗,正好看到阿吉信手捏死了一只鸽子!
只是对视一眼,叶今就关上了窗户。
那晚她又失眠了,用手描绘九朝的眉眼,盯着他看了一整晚。
卯时一刻,叶今起身,将一部分重要的东西收拾好,打成两个包袱放起来。
晨时将过,阿吉就推门进来,如叶今所预料,提醒她离开。
“这些日子多谢你对主子的照顾,可你该知道……你和主子终究不会有结果,奉劝你还是自行离去的好,否则我们的人一来,你们主仆两人可能性命不保!”
阿吉沉声又道:“虽然地方是你们的,但主子如今的情况,不宜随意更换地方,如果可以,我可以给你钱财作为补偿!”
叶今当时正在给九朝用毛巾擦脸,闻言只淡淡:“你刚刚说我和你主子终究不会有结果?这话是什么道理?”
阿吉脸色顿时黑了:“你……难道你对主子仍有非分之想?”
非分之想吗?
叶今垂下眼帘,嘲弄一笑道:“你放心,我既然之前没打算过问他的秘密,往后也不会!至于钱财,还是免了吧,我暂时还用不着!”
她将毛巾泡进水中揉搓几下,拧干拿了起来。
出门时,她提着一早收拾好的包袱,在院子里站了片刻,终究拿出那把早先藏起来的古琴,随后头也不回地对阿吉道:“好好照顾你主子,我先走了!”
对于离开这件事,剪月觉得十分突然,十分不解,她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更何况,她家小姐还告诉她,往后很有可能不再回来了,就算回来,也应该是很久很久之后了。
她问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愁结百肠地收拾了细软,万分不舍地离开了家。
只不过在收拾东西的时候,突然发现之前在县城给阿吉买的衣服竟忘了给他,想着以后便再也见不着了,难得心平气和地给他送了去。
阿吉冷着脸没接,她就将衣服给他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道:“虽然我一直讨厌你,不过好歹同一个屋檐下处了这么些日子,往后山高路远,江湖不见,你保重吧!”
她说完便出去了,阿吉一直没吭声,待看不见人了,才抓起那衣服,摸了摸,又一脸嫌恶地放下了。
叶今和剪月行至路上,剪月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姐,你不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总该能告诉我咱们要去哪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