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话也能信吗,里正伯伯糊涂了?”叶今冷冷而笑。
里正冷不防被她这么一说,顿时噎了噎,又想到上次抚恤银那事,突然有几分臊得慌。
赵秀娥瞥见他神色,唯恐他退缩,连忙大声道:“这事有关妇道人家的清白,当然要弄清楚才好,孩子说的怎么了,又不是一个孩子见了。”
“那要是有人指使呢?毕竟小孩子吗,是非观念淡薄,好糊弄不是?”叶今目光瞟向叶示儿,说出的话语气轻柔。
叶示儿垂眸,避开了她的视线。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叶安也忍不住插话,他一脸不耐烦道:“这个女人向来巧舌如簧,上次她就是这样颠倒是非,害得我儿直到今日还没能断了药石,出得房门一步。”
他虎目望着叶今:“所以何必跟她浪费口舌,有没有人,进去一搜不就知道了?”
叶今面色冷了冷,不过也不跟他作争辩,只看着里正道:“里正伯伯,您上次便是这样,没什么证据便强行搜屋,结果也是什么都没搜出来,被人当了一回刀使,这一次我也不多说了,就问您一句,您当真决定要搜吗?”
除非里正放弃,否则就像上次一样,说再多也是浪费口舌。
里正有些尴尬,眼中闪过犹豫。
叶示儿见他神色,赶紧道:“妹妹,里正伯伯这样做其实是为了你好,那些孩子的话纵然不足以相信,可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倘若听到这流言,会怎么传却是妹妹无法控制的。”
她微微一笑:“就是搜个屋而已,妹妹倘若真的什么都没做,那既能借此机会自证清白,还能堵上悠悠众口,岂不是一举两得。”
她还道:“何况里正伯伯一言九鼎,把大家伙儿都叫来了,也不好出尔反尔地戏耍了人去,既然是为妹妹好,妹妹也体谅一下伯伯才好。”
叶示儿嘴角虽勾着,可眼中却是冰冷一片。
叶示儿到底是聪明的,她总是借刀杀人,自己看起来不起眼,不出众,可出手之时,一定是重要时刻,说出的话,也直重要害。
果然,里正听闻她的话,脸上的犹豫顿时化作坚决:“还是叶大丫头明事理,懂我的苦心,所以今天无论如何,也是要搜一搜得了,就算是为了我们吴家村的风气,我也必须这样做。”
他说完就跟身边朝身后跟着的人道:“你们进去仔细看看吧,看看有没有里面到底有没有藏人。”
那几人理所当然地朝叶今的卧房而去。
可没走几步,叶示儿突然出声:“慢着!”
所有人一时都望向她,里正问:“丫头,怎么了?”
叶示儿道:“我相信妹妹屋里并没有藏人。”
此话一出,众人都露出了狐疑的身上,有人窃窃私语:“不是刚刚还支持搜屋的吗?怎么现在又变卦了?”
就连叶安夫妇都忍不住皱着眉头看向她。
里正也不解道:“你相信?”
叶示儿却是柔柔一笑,目光如盈盈水波:“自我们从门外进来时,所用时间很短,妹妹人要真在卧房里,不可能三两步就到了这里,所以我觉得,那屋子可以不用搜了。”
她扭头看向上锁的杂物房:“就算要搜,直接搜这近处的屋子便是。”
众人都随着她的目光看去,近处的屋子除了杂物房就剩厨房,再怎么样,人也不可能藏在房门大开的厨房里。
当叶示儿出声的时候,叶今便猜到了她要说什么。
其实就算她没有阻止,卧房没搜到人,最后也还是要搜到这一间的。
叶今面上依旧从容镇定,可心里却泛起了涟漪。
里面什么情况她再清楚不过,纵然捉贼拿赃,捉奸拿双,可这并不是文明时代,法制社会,而是山高皇帝远,偏僻落后的农村。
她是不怕什么,剪月却未必不在意。
叶今微微出神,里正叫她几声,让她开锁,她也没理,里正气道:“你要是不主动开,我只能将它砸了,你要真的清白,一个锁钱我还是赔得起的!”
叶今忽然问:“我若清白你待如何,不清白,又待如何?”
里正道:“你若清白,我老头子给你赔礼道歉……”
赵秀娥声如洪钟,急不可耐地跳出来道:“你要是不清白,按规矩必须沉塘!”
村民一片应和之声,那义愤的样子,就好像叶今已经做出了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里正命人砸锁,叶安当即从廊下拿了锄头,主动去砸锁。
叶今神色疏淡,心头终究还是闪过几分担忧。
那锁不经事,没几下便被咣当一声砸开。
随着那一声响动,叶今心里竟然忽然闪过九朝那张略显苍白,却时而勾唇一笑的绝色容颜。
他会在乎她即将不洁的名声吗?
会和这些人一样误会自己吗?
被冤枉被要求沉塘的呼声里,也会有他的声音吗?
那一瞬间,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这慌乱苦痛因何而来!
她灵魂中有一只猛兽,在被囚禁多年之后,终于因为这份叫她自己都理不清的心乱而要破笼而出了!
她看着破门之后,为争先恐后挤进去而蜂拥门口的人群,倏然红唇一勾,眼中凝聚起冷冽冰霜。
秋风携起她一缕黑发,蜿蜒招展,她笔直站立的身姿,散发出一种惊神泣鬼的骇人杀意!
直到她听到里面传出一道声音:“咦?这里面根本什么都没有啊?”
紧接着,就是一片质疑之声。
“难道人不没藏在这里?还是根本没人啊?”
“不会是小孩子瞎说的吧?”
……
叶今心头诧异,赶紧拨开围堵的人一看,杂物房依旧是堆了些旧物的杂物房,可躺在床上的剪月,以及地上的三个人,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空空如也。
叶今诧异,一旁的叶示儿比她还要诧异,难以置信。
里正和叶安夫妻,都是瞪着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到底赵秀娥第一个反应过来:“这,这里没有,不代表就冤枉了她,说不准人真藏在她卧房里。”
叶示儿似乎陷入了某种症结之中,她没有再出头。
如果这屋子搜到了人还好,搜不到,这么一大帮子人自然不可能就此罢休。
于是在里正的带领下,一堆人又向着卧房而去。
小小的杂物房人去楼空,只留下叶今一人,她视线扫视了一圈,便也转身出去了。
一般人家的卧房都是不锁门的,只不过这是叶今夫妻俩的居室,加上方才杂物房没搜到人,里正心里没底,不想把叶今得罪彻底,就把开门的主动权交给了叶今。
叶今嘲讽地笑了笑,直接穿过众人上前,一把将房门推开。
然而在她抬头向里看时,她却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