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今静静笑了笑：“好，都听你的。”
略微一想，又道：“不过，你也得相信我，一些小事，我自己可以处理好，哪天我遇到了真正的难题，遇到了自己出不了的气，你再帮我，好不好。”
什么太仆公子，什么京城治安，她其实不在乎，可这些都是建立在戚凤即的官职权位之上，然而在她眼里，权位是一把锋利的双刃剑，你享受到了什么，便要付出什么。
她不想因为她自己，分了戚凤即的心神，付出不管大小的代价。
在她说出第一句话，戚凤即就立刻知道她的意思。
他叹了口气：“在娘子心里，我真是个纯良之人吗？”
“纯洁的小白兔！”
戚凤即唇角弯了弯：“小白兔只有皮毛是白的，它的心可不一定是白的。”
他在叶今发上抚了抚：“我幼时，师傅说我能忍得许多事，随着时日与年岁俱增，他对我的评价却变了。”
叶今静静听着，见他停顿也没有追问。
戚凤即道：“他说我心眼小，又记仇，我反问他幼时对我的评论，他告诉我，他当时说的也没错，却不全面，我的确能忍，只不过，我所有能忍的事，都是我不在乎的事。”
他的手一顿：“可我在意的事，哪怕牛毛之小，也在我心里过不去，哪怕千难万难，我也会出手解决，不计代价，不论时间，不畏艰险！”
他放开叶今，两指抬起她的下巴，声音低沉又轻柔道：“你是我在意的人，唯一一个如此在意的人，我认定的伴侣，超过我所有在意的人和物的存在，所以……若有人伤害你，哪怕是一分一毫，也等于在我的心上动刀子，你说，我又如何能不在意！”
叶今一时失语，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半晌，才笑着道：“那若是，我让你放弃目前拥有的一切，跟我走呢？”
她甚至连自己也不知道这句话的意味，就已经脱口而出。
可戚凤即没有一丝犹豫，直视她的眼睛：“如果你当真如此希望，我便立刻着手安排！”
叶今忽然想到他之前中毒藏在吴家村的日子，想到他几次昏迷，虚弱的样子。
那只是她看到的，之前那些年，他们还没相遇的无数日子里，他便是再幸运，走到今天这一步，爬上这个位置，也一定是历经千难万险的，穿越多少明枪暗箭的。
不管能否真的丢开，不管她放没当真，有这句话，便够了！
她抚摸他的眉眼，感受指尖温凉的触感：“身处全力的漩涡，便如处在两军对垒的阵前，岂是说退便能退却的！”
她目光迷离，脸上带着回忆过往的感怀：“一旦跻身于此，走上这个风口浪尖的位置，便只能进，不能退。思进，或敌友并存，思退，便是与天下权贵为敌，永远都不得安生。”
或许此时连她自己也没注意到，她说到这些话时，语气的沉冷与沧桑，眼中阅尽千帆的疲惫。
戚凤即看了她一会儿：“若不是早前调查过娘子，我当真不会相信娘子出身土匪的身世。”
叶今本沉浸在回忆中，闻言回过神：“嗯？”
随后反应过来他说什么，才笑了起来：“都是书里看的，全凭想象。”
戚凤即嗯了一声，敛去眼中最后一丝疑惑。
叶今听着马车前行的声音，第一次希望这路能长一些。
“你刚刚提到你师傅，你师傅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才能培养出这样优秀的你呢？
戚凤即道：“是个不修边幅的糟老头！”
叶今笑了：“我怎么听来他不是你的师傅，是你的仇人呢？”
“不算仇人。”戚凤即道。
不算？
叶今挑眉，能这么说，师徒关系绝对算不上好。
果然，戚凤即道：“早年我是被他掳走的，不过，在我得知他的才华于能耐之后，他自以为师我也没有拒绝，反而很努力学习跟他学习。”
叶今心里想象着戚凤即的缩小版人儿，和一个胡子拉碴，脏兮兮的老头子，道：“心里恐怕另外打着算盘吧！”
“是。”戚凤即道，“我想用他教我的武功杀死他！”
“不过他很狡猾，在我第一次借练功试探他的时候，明明知道我并不打算杀他，也暂时杀不了他，却故意输给我，让我刺了他一剑！”
“后来呢？”叶今问。
“后来他告诉我一个故事，故事里他成了我的恩人，我成了被娘亲故人挽救于水火的待宰羔羊！”
戚凤即笑了笑。
叶今看着他平静无澜的笑，心却跳的有些快。
几句话概括了一个故事，恐怕是他这个故事的主人公一段沉痛艰难的往事。
待宰羔羊面临怎样的境遇？
娘亲故人，那么娘亲可否还在世？
既然故事是师傅所说，那么所有的一切是否都一直让他处于被动，蒙在鼓里！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又是怎样的心情？
叶今不敢问，也不想再问，不想让他在想起不好的记忆。
戚凤即也没打算细说：“故事太长，有时间再详细告诉你。”
他道：“后来我想离开，做为报答，便答应了师傅一件事，帮他做一件事！”
叶今道：“相助大衍？”
“嗯。”
叶今问：“你师傅还真不客气啊？”
想他当时还嫉妒过呢，对方是谁啊，竟然能让他答应做到这一步。
到了今日，总算知道了全貌，也自然能理解了。
如她所想的话，戚凤即的师傅必定是对他有养育之恩的，再加上师徒之情，授业之恩，知道真相后的解救之恩，母亲故人之谊，一剑之愧，答应这事还真不为过。
换做是自己处于那位置，恐怕也得答应了。
她胸口涩然，不禁叹了口气！
这个人真叫她心疼，不管是病弱的“九朝”，还是强大的丞相，都一样叫她心疼。
叶今说不出一句过去了，也说不出一句没关系，只能抱住他，在他耳边道：“我真的，好喜欢你，在意你，如你在意我那样在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