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又庆幸道:“所幸悔之不晚矣!”
说完终于想起了什么,又叹了一口气。
后来的三天里,叶今和戚凤即极少出门,日日都在这小院待着,做饭,抚琴,散步,聊天,更多的时候则是依偎在一起,静静待着感受时光的静好。
就好像,她的身体根本没出问题,他们能永远这样在一起一样。
除了她身体溃烂的地方增多,内里的疼痛也随着前者的加剧逐渐消失了。
中间戚凤即也找过大夫来看,然而看过的结论和之前并无差别,都是只能看出表面症状,不能找到根本原因。
戚凤即的神情始终温和,看不出一丝别的情绪,每一次问诊,戚凤即都会握着叶今的手,微笑着抚摸她的头发,跟她说:“别怕,我在。”
可即便如此,叶今也能从他时不时的心不在焉中,看出他的失望和忧虑。
终于在三天之后,戚凤即收到了一封飞鸽传书,得知祝神医在来的路上因为舟车劳顿身体不适而停滞不前,便带着叶今启程前去汇合。
一开始戚凤即因为担心叶今的身体吃不消,便控制前行速度,直到那日看到她下颌上滋长的几个黑点,便下令快马加鞭。
一路上两人大部分都在聊天说话,言笑晏晏的,就好像近在眼前的生死论断都不存在一样。
两天后的黄昏,马车停在了一家客栈门口,戚凤即带着叶今下了马车。
“我们先在此处留宿一晚,明日就能和祝神医汇合。”
在客栈安顿妥当后,戚凤即又揽着叶今的腰:“此处名为景城,便是以景取意,娘子想不想出去看看。”
叶今伸长了胳膊搭在他的肩头,送上一吻,笑道:“好啊!”
两人换了身衣服,留下梅兰竹菊在客栈,融入到景城的街道。
他们牵着手在街头漫步,和路上的每一对情侣一样,享受着一起的时光。
景城不如京都大,也没有京都人那么多,那么繁华,然而街头随处可见一树腊梅凌寒独放,每一棵树都挂着几个灯笼,到了叶今,梅花的影子便在灯光的照耀下透到了地面上,成为斑驳的红影。
叶今和戚凤即从中踏过时,就像批了一身红衣一样。
叶今侧目看着戚凤即,华衣黑发,黑红光影下他俊美如失落人间的幽灵,只觉这人无论什么场合,无论什么时候,尊贵也好,落魄也罢,都风华无双,美的不似人间物。
恰好戚凤即看过来,两人目光相撞,是一种默契的温柔。
她心念一动:“你说这像不像我们在成亲?”
“不是早成过亲了?”戚凤即道,“还记得那天娘子还当众维护过我,当时我就在想,世上竟有这样的女子,宠辱不惊,恣意潇洒,便是世间男儿也少有能及。”
叶今笑了:“我竟这么好?”
“好。”戚凤即盛满光影的眸子里是神情和认真:“再没有人,比你还好。”
叶今看了他片刻,才突然道:“我这么好,肯定十分抢手,那你可得把我看紧了。”
戚凤即道:“好。”
她仍旧笑着,补了一句:“不论发生什么,也别丢下我。”
戚凤即猛的将她一提,随即低头吻上了她的唇,一吻结束,才深深看着她,仍旧道:“好。”
两人从街头走到巷尾,直到路上行人越来越少,才踱步回了客栈。
一进屋子,叶今就将门紧紧关上,回身之时,便见戚凤即正望着自己。
那人身着狐裘滚边,墨发如瀑,丰神俊朗,美轮美奂。
叶今几步走过去,直接扑到了戚凤即身上,两人亲吻间,衣袍散落。
一道劲风袭出,屋内便陷入黑暗,喘息和轻吟混杂在一起,犹如美妙的乐章。
迷迷蒙蒙间,叶今只感觉身体很沉很沉,就好像行了千万里路,耳边一阵嘈杂一阵寂静,哭声与笑声此起彼伏,让她在混沌之中也隐约觉得头疼。
就这样过了很久,在意识的偶尔清醒和大部分时间沉睡之间交替之后,直到叶今终于成功掀开了眼皮。
入目的阳光太刺眼,她伸手挡了挡。
突然吱呀一声,门开了,在一瞬寂静之中,一道女声响起:“你醒了?”
叶今慢慢适应了光线,侧头看过去时,便看到了粗布麻衣的蒙面女子。
菊颂?
她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菊颂端着脸盆走进来,边走边问:“感觉如何,有没有不舒服?”
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让叶今感到不安。
她脑子里混乱又空白,直到看到菊颂动作熟稔地拿过水的毛巾替她擦手。
手……
她垂目,便见自己那只手光滑细腻。
倏然一惊之后,那些记忆便如光怪陆离的梦一样,由碎片拼凑完整,见她心惊。
她猛然坐起身,反手握住了菊颂的手:“你主子呢?他呢?”
菊颂眼中闪过一抹情绪,很快便垂下了眼睛:“你渴吗?渴的话我给你倒杯水。”
叶今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只觉浑身发冷,如置身冰窖。
她垂下手,发了一会儿呆,才又问菊颂:“这是哪里?”
菊颂道:“江南,温暖美丽的江南。”
“江南啊!”叶今捂着胸口,身上抑制不住有些颤抖。
她转眼看了扫视了屋内一圈,等看清楚房屋布置后,瞳孔猛的一缩。
翻身下床,不顾菊颂的的呼声,鞋都没穿就跑了出去。
门拉开的那一瞬间,屋外的一切就这样闯进了眼帘。
小院,厨房,杂物房,院子两边的修竹,靠墙的那棵大树,树下的石台桌子,她的躺椅。
这一切都让叶今瞬间哑然,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恍然,她就在吴家村。
可剪月不在。
那躺椅也太新了。
菊颂给她披了一件衣服:“江南的天虽没那么冷,可稍不注意还是会受寒。”
她没有说话,就这样看着院子里的一熟悉的景物,看了许久。
这时院门开了,梅香岸大步走了进来,接着便是竹天,他们清一色粗布麻衣,走路时低垂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