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明与吕一至东鲁时是第二日的晌午,沈从明先给齐府递了拜贴,与吕一在客栈用了午饭,这才去了齐府。
刚到齐府就见齐天友自大门中走出,“两位便是父亲的贵客吧,父亲正在花园等候。”
沈从明打量了一眼齐天佑微微颔首,“阁下想必就是齐氏的大公子齐天佑,久闻大公子风姿绝逸,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先生客气了,晚辈亦久仰先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这位是?”齐天佑看着吕一略有不解。
“在下吕一,玄机阁外门弟子。”吕一拱手抱拳,齐天佑微微一笑,“吕公子。”
几人闲聊几句便到了花园,初春时节,正是百花盛开之际,齐府花园历时百年,奇花异草更是许多,便是沈从明也不由得暗自赞叹,百年底蕴的家族,果然非一般可比得。
“沈先生。”齐怀铖站了起来,沈从明同样招呼,“齐家主。”
四人落座,立刻便有婢女添上香茗,沈从明虽不谙茶道,却也忍不住赞一声好茶。
一番场面客套之后齐怀铖才道,“不知沈先生今日来此,是为何事?”
“今日,非沈某与齐家主交谈,而是我这师侄,吕一。”沈从明道。
“在下吕一。”吕一转头。
齐怀铖点点头,“不知吕公子有何事要与老夫相谈?”
“久闻东鲁有一湖,春有百鸟临湖成舞,冬有音律回旋,不知大公子可能带沈某前去一观?”
齐天佑看了一眼父亲,见父亲点头笑道,“这是自然,先生请。”
“大公子请。”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亭子,亭中转眼只剩齐怀铖与吕一两人。
“临安诡事,想必齐家主已收到了皇上密令。不知家主对此事有何看法?”吕一捧着香茗在鼻尖轻嗅,垂下的眼睫看不清神色,便是齐怀铖这样的老狐狸一时竟也看不出什么。
“不知吕公子对此事又有何看法呢?”齐怀铖看不透吕一,吕一也同样看不透齐怀铖,论道行,他可还差了几十年。
“东鲁虽在边境,却因为齐家可上天借力,便是西戎也不敢来犯,所以还算繁华,但比之临安,终究还是太过萧条。齐家,虽然存世百年,可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吕一转着茶杯,看着沉沉浮浮的茶叶,不在言语。
有风拂过,齐怀铖放下手中香茗,“东鲁虽比临安萧条,却比他处安宁,木虽秀于林风必摧之,然既秀于他木,自然是有其良优。”
“家主所言极是,在下曾听闻一个故事,不知家主可有兴趣?”
“愿闻其详。”
街道上,沈从明与齐天佑一路慢行,“此处百姓倒是安居乐业。”
“东鲁身处两国之界,自然与两边皆有生意往来,百姓的日子自然要富裕许多。”齐天佑笑道。
沈从明点头,到了一个小摊前,拿起一根木簪看了看,问,“请问姑娘,这木簪多少钱?”
“七……七文钱。”姑娘一见沈从明便红了脸,嗫嚅着说完便低下了头。
“这木簪虽非明木,可胜在精致,七文会否太过便宜?”沈从明道。
“够……够了,不便宜的。”小姑娘涨红了一张俏脸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沈从明付过钱,拿过木簪,“大公子可知此簪贵重?”
“此簪平平无奇,并无贵重之处。”齐天佑不解其意。
“这簪若是要九文便贵了,五文便亏了,六文是保底,七文是刚刚好,可若这姑娘心贪一些,八文也是刚好。”
“先生似乎话中有话,天佑愚钝可否直言?”
“知足常乐,知足常安,东鲁能如此太平,主要还是因为齐家,有齐家在,百姓就不用担心动乱,可是也正是因为齐家在,此地才需要动乱。”沈从明嘲道。
“先生之意,天佑不解。”齐天佑皱眉,这风马牛不相及之事这沈先生在说些什么?
“这是沈某真心送与齐家之语,大公子可将此话告与令尊,令尊自会明白。”
“先生何不亲自告与家父?”
“呵。”沈从明笑而不语,继续向前。
花园中,风和,日丽,飘渺炉烟,晕染诗意。
“曾有一多疑地主,手下良田百顷,地产无数,他一人看顾不过,所以顾了佣人相看,佣人自然不敢怠慢,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可这个佣人的最后结局家主可知?”吕一侧首看向齐怀铖,齐怀铖轻笑,“不知。”
“这般的好佣人,理论上应是深得地主信任喜欢才是,可是不是,佣人做得太好了,好到让地主觉得这块地已经不属于自己了,而是属于了佣人,所以地主怒不可歇,处死了佣人。”
“这地主倒是糊涂。”
“不过这故事有两个结局 一个是方才所讲的,一个却是截然不同,在另一个版本中,佣人将土地打理得太好了,好到这块土地离了自己便无法在运作,没了自己就种不出粮食,所以每次地主想对他如何的时候都无法如何,因为这块地变得非常重要,这里有奇特的产物,但能做到这个的,只有佣人,所以地主在想如何,也只能作罢。”吕一饮下杯中香茗。
“这佣人倒是聪明。”齐怀铖道。
“家主觉得佣人聪明?”吕一挑眉。
“吕公子不觉得吗?”齐怀铖反问。
“谁知道呢。”似是而非,无法揣度。
“吕公子说了这么多,最后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齐怀铖笑。
“临安诡事,我希望家主能让我与小师叔以齐家名义共同前往。”吕一直言不讳。
“此事老夫也是爱莫能助,毕竟……”
“佣人如何让那特殊产物不被外人所知,也是一大本事。”
“吕公子所言何意?”
“阴阳五行,稍有学识者亦知,可向天借法当真不用奉还?”
“吕公子是在……威胁。”风停,人静。
“在下绝无此意,只是想与齐家主谈一笔交易。”吕一脸上笑容依旧。
“玄机阁外门弟子都如吕公子这般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只是在下在东鲁正好有些人脉,所以略知一二。”
“吕公子这一二,倒是关键。”
“其实此事对家主并无害处。”吕一诚恳道。
“也无益处。”
“至少,我可以保证令郎在此次诡事平安归来。”
“呵,吕公子好锐利的一双眼。”齐怀铖饮下手中香茗,然,放置时间太长,已失原本甘甜。
“家主何必动怒?在下只是想见识一下皇宫富丽罢了。”吕一笑道。
“成交。”齐怀铖道。
“多谢家主。”
“看来师侄达成心中所想。”与齐天佑逛了一圈回来刚好听到此言的沈从明道。
“全赖小师叔教导有方,小师叔您一路辛苦了,我给您捏捏。”吕一立刻变脸,狗腿相迎,这让齐怀铖在一瞬间有一丝微妙的错乱感,眼前这个狗皮膏药缠着沈从明的和刚才让自己有几分心惊的少年不是同一人吧?又或者刚才这少年所言乃是沈从明授意?教导有方……不无可能。
“如此我们便不打扰了。”沈从明欲告退。
“既然之后要同行,两位便暂时住在齐府吧。”齐怀铖道。
“如此,打扰了。”沈从明道。
“不打扰,两位一路劳累,来人,带贵客下去休息。”
齐怀铖话一落地便有婢女上前,领着两人去了厢房。
院中,齐天佑将与沈从明之交谈告诉了齐怀铖,齐怀铖眸光闪动,“此簪,果然贵重。”
齐天佑不解,齐怀铖却不愿在解释了,只是大笑一声,“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