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鼓楼区边缘远郊地带。
台棉厂周围的建筑已经被拆空,仅剩下台棉厂屹立着。
这里发生的命案一天没有结案,台棉厂便不能拆掉,否则真落下血楼的名头,对于以后重建房产的销售会造成不良影响。
开发商深知这一点。
虽然如今楼市火爆,即便是血楼也会有人抢着买,但大家心里难免会有顾忌,以后也难免会生出事端来。开发商一直留着台棉厂,一是应警方要求,二是为了洗清自身嫌疑,毕竟这血案后面难免会被人说成是强拆。
这个词现在极为敏感,开发商也不敢轻易有所作为,否则落人口实,对以后的发展也会有不好的影响。
肖望将车停在台棉厂大门前,周围全是碎钻瓦砾,而开发商的工程部就建在台棉厂旁边。
“工程部都建到这里来了,真是心急啊!”肖望抽着烟,环视四周。
“这工程据说本来就搁置了大半年时间,现在因为薛超的案子又搁置,心急也是正常的,楼市上,不能迅速变现,其实他们压力也会很大的。”李赣说。
“你还懂这些?”
“以前研究过楼市,懂些皮毛罢了。”
“那你觉得现在是真的楼市泡沫吗,总有人说迟早崩盘,到时候大家都得亏死。”
李赣笑着,“这个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过短期内,楼市还是持上涨趋势,这些开发商现在其实也很难做,虽然楼市价格上涨,但……”
“什么?”
“但是限购令一个接着一个,仅仅半年时间C市一共颁布了3道限购令,不仅如此,还有限价措施,以及摇号政策,试想开放商会日子好过吗?”
肖望点了点头,“先不说这些了,咱们先到他们工程部去问问吧。”
两个人走进工程部,亮明了身份,工程部负责人接待了他们。
“这里条件简陋,两位不要介意,不知道找到这里,是有什么事吗?”工程部负责人彭和问。
“想问问你们公司是什么时候拍下的这块地?”李赣问。
“大约是在今年年初的时候,4月还是5月来着,我记不清了,不过公司里有记录,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查查。”彭和说完,笑着给两人递烟,“是跟那边的命案有关吗?”
“对。”肖望说。
“那件事,我们不知情的……”
“我怎么听人谁,他的死跟你们拆迁有关系?”肖望问。
彭和咽了咽口口水,“这肯定是有人针对我们,薛超生前就已经跟我们签订了拆迁协议了,而且完全是出于自愿,并没有半分胁迫!”
肖望笑笑,“这些都是道听途说,我们警方肯定不会信这些流言的,我们过来是想调取一下薛超跟你们签订的协议,不知道方不方便?”
“协议吗……”彭和为难的皱着眉。
“一定还留着吧?这东西应该是一式两分才对的,对吗?”
“有倒是有的。”
“那拜托你拿出来。”肖望摊开手,“我把正式的协议拿回去,复印一份然后给你送回来,你放心,我们会非常小心,不会损坏,或者遗失。”
“这个……协议确实不在我手上,已经送到总公司那边了,如果你们真的需要,可以去总公司拿。”
“那你们总公司在什么地方?”
“商鼎大厦8楼8014。”彭和说。
“商鼎大厦8楼8014?”李赣皱着眉,“你们公司老板是张开?”
“对。”彭和笑着,“两位认识我们老板?”
“算是吧。”李赣回了句。
彭和神色有些迟疑,低声问了句,“不知道我们老板娘的案子怎么样了?”
“你不看新闻的?”肖望反问。
彭和环视四周,“这儿拆迁呢,什么都没有,包括网络和光纤线路,就是手机信号都很差的。”
李赣点点头,“何穗的案子算是结了。”
“结果是什么?”
“你自己看新闻吧?”
彭和愣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肖望有些怀疑,一个工头跟老板娘之间有这么好的感情吗,需要在这里问这些?
“你跟何穗很熟?”
彭和憨笑着,“她跟我是老乡,平时对我们挺照顾的,所以……”
“她经常来工地这边?”李赣偏着头问,有些难以置信。
“恩,经常来的,不过大多是晚上,白天她一般都在打麻将,晚上会带夜宵什么的过来,她念着我们呢。”
“这么说,她这个人很好了?”
“可以这么说。”彭和将烟头杵进烟灰缸里,“还有什么能帮你们的?”
“暂时没有了。”
李赣跟着肖望出了工程部。
“怎么办,现在去商鼎大厦那边吗?”肖望问。
“再去现场附近看看吧。”李赣提议道。
“还有什么好看的,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即便有线索或者痕迹,也早该没了。”
“有时候去现场,并不一定是要发现什么,其实现场重建很有意思的,一种是还原,物质上的,还有一种是精神方面的,你的脑子可以把现场还原,想象整个案发过程,站在凶手的角度去问题,或许能发现一些东西,这叫心理痕迹,无论现场过了多久,实质性的痕迹还有没有,但心理痕迹是会永远留下来的。”
肖望撇撇嘴,“说得这么邪乎,难不成你看看现场就能破案了?”
“有这个可能哦。”
“你不是来过两次了吗,案子也没被破啊。”
“不一定抓住凶手才叫破案。”李赣笑着往前快步走,“好了,不跟你解释,到了再说。”
肖望一头雾水的跟了上去。
台棉厂内早已经人去楼空,厂房已经倒塌得七七八八,而旁边的职工宿舍楼墙体也有些倾斜,想来应该是周围建筑被拆除,影响到了这里。
墙面龟裂,墙皮剥落,俨然成为一栋危楼。
“你确定要上去?”肖望皱着眉,看着大楼,心里直打鼓,“这楼怕是随时都会倒下的。”
“周围建筑没了,就剩下它,这些地基可能是连着的,或者挨得太近,有这些现象也是正常的。”
“可是……万一真塌了,咱们……”
李赣笑着,“你怕了?”
肖望偏过脸,“谁……谁怕了?一栋楼怎么可能吓着我,你肖哥我怎么说也是见过大世面的,枪林弹雨都不怕,会怕这个?”
李赣先前走了两步,回过头来,问:“那还不走?”
“我是觉得没必要!”
“那不然,你在楼下等我?”
肖望叹了口气,“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跟赵队和梁教授交代?还有你那个律师师兄,你要是出事了,我估计他非得跟我急眼不成。”
“没你想的那么坏,走吧。”
大楼内很是昏暗,即便是天光大亮的情况。
整个楼道里摆满了各种各样被丢弃的家具和衣物,虽然没有挡住路,但看着让人有些不舒服,因为它们早已经潮湿不堪,发出一些霉臭味来,不仅刺鼻,也让人呼吸困难。
上到8楼,李赣有些气喘吁吁,肖望在前面笑,“体力这么差的吗?”
“你以为我是你啊,壮得跟牛一样。”
肖望脸上带笑不说话,往走廊上的案发现场走,离得近了,他渐渐的发现了不对劲,“我靠,吊扇呢?”
“怎么了?”
肖望回过头,“妈的,有人把吊扇给拆下来带走了!”
“不见了?”李赣冲上前,往天花板上一看,顿时心里咯噔一下,“吊扇上是有什么蛛丝马迹,而我们没有发现的?”
“鬼知道!也许是收破烂的也说不定。这地方是拆迁区,你看外围的人不都是拿着锤子过来砸混凝土里的钢筋换钱吗?”肖望猜道。
“这就麻烦了。”李赣皱着眉,“局里没派人看着现场吗?”
“你看这鬼地方湿气这么重,蚊蝇遍生,谁愿意来这里守着啊?”肖望撇撇嘴,“起初赵队还找了两个人守着,没两天这两人就受不了了。”
“这……”李赣叹了口气,“要不你去借个人字梯过来,咱们到天花板上去看看?”
“天花板有什么可看的?”肖望不解。
“你不去借,我自己去。”
肖望白了李赣一眼,“怕了你了,我去,我去!等你去借人字梯回来,估计天都黑了!”
李赣笑笑,看着肖望下楼。
李赣再次环视整个走廊四周,特别留意了墙上的所有痕迹,大多是陈年旧痕,偶有新的痕迹,也是前不久拆迁户搬离时所留,全无任何线索。
“他当时在想些什么?”李赣看着走廊边缘低矮的墙体,有些不解,如果自己是凶手,那么肯定会选择在杀死凶手后立即进行逃离,即便是想弄出些仪式感来,那也不会选择吊扇这一类的东西,走廊边缘的低矮墙体上有着较粗的铁丝,上面资金仍挂着几个衣架,想来是平日里用作晾晒衣物的用途。
将尸体放到这上面会比挂在吊扇上轻松得多,凶手为什么会选择吊扇,而不是这里?
因为没有看到,对于这里不熟悉?
李赣摇摇头,这绝不可能,这低矮的墙体一眼便能看见,凶手怎么会看不到?
以凶手一人之力,要将被害人的尸体挂到吊扇上,说需要的精力自然是极大的。
这等于说是舍近求远,不符合一个人的正常思维。
他想干什么?
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还是完全为了自己的“艺术”?
如果是为了仇,那还可以理解,但为了“艺术”,这事儿就有些说不过去了。第一件案子的死者张丽,死相极为悲惨,完全不能跟“艺术”沾边,那么第一次的案子难道是凶手失手了?
他是个谨慎的人,不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可两件案子,的确是一个凶手才对啊?
李赣有些像不明白。
被害人薛超从未与人结怨,更不要说什么深仇大恨。据其同事称,薛超属于隐忍型人格,同事这么多年,从未见他与人红过脸,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跟人结下这么大的冤仇?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李赣试着从楼梯间,一步步缓慢而沉重的走到吊扇下,停留在那里。
怎么处理尸体?
丢在这里?
不行。
缺少仪式感,或者不能解了心中怒气,大快我心。
吊在那儿?
李赣看着走廊边缘的低矮墙体,这里紧靠着公路,大概不等自己将尸体吊上去,或许就会被人看见?
是了。
那里危险,容易被人发现。
他没那么多时间了。
他得放在显眼的地方,但不能那么轻易的被发现。
吊扇。
他将视线投到了吊扇的位置上。
就是这里了。
李赣抬头看着吊扇的位置,也不知什么时候,肩上竟多出一只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