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等那些人走远,听不到半点声音之后,确认周围没有活物了,她才小心翼翼地出来。
刚才射雉鸡的人,确实身着普通农户的衣裳,而且他们身边掉落的砍刀跟弓箭,都是用最简易的材料,粗制而成。这两人手筋脚筋全被人挑断了,致命伤是脖颈大动脉的刀伤,血一直流着,人已经没气了。
在这附近搜寻且杀人如麻,很像七煞阁的作风。
无忧山庄的人,如今已经可以跟七煞阁划上等号了。
明陆哲竟然让明铎出动了杀手来找自己,看来这回他是动了真格。
方才生死一线时,白洛才意识到她确实也会有害怕的时候,但不是怕死,而是觉得现在不是死的时候,不想就这么冤枉地去送死。
在一番心理建设之后,白洛缓了缓心情,强打起精神,这两人若是经常入山的,那他们身上应该是有带一些常备外伤药,或者止血的草药什么的。
她壮着胆子去两具还热乎的尸体上翻找着。
果不其然,找到了几包可用的药材。
“谢谢了,真是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们。不过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记住,害你们的人叫明陆哲!”白洛小声念叨着,然后拿着找到的东西准备离开时,发现脚边有个木牌,几乎已经被血泊浸没了大半。
她捡了起来,看见上面刻着的图案,似乎是什么兽纹,而另外一面刻着白马寨三个字。
原来这两人也不是什么普通百姓,是附近山寨的人。
她想了想,把这枚木牌装了起来。
前几年大余还经常打仗的时候,不少人为了躲征兵,而上山为寇。一度也有不少人干脆以此为生,正正经经地当起了山贼。如今大余已经太平盛世,山寨较之往昔少了许多,加上朝廷有意镇压,所以就更少了。
这种环境之下,还能存在的基本上都是官府默许的,而且势力绝不算小。
等到她费了一番功夫,找回来时的路,寻到埋影子的地方,把他从树叶里扒拉出来。
见他还能喘气,她半开玩笑道,“要是我回不来的话,你估计也要长眠于此了。”
给影子喂了一些简单的止血草药之后,她准备检查他身上的伤。
当时也没多想,白洛麻利地解开他衣襟腰带,左肋的外伤不出意外地又裂开了。这伤原本早该好了的,却因为反复再次受伤,而恶化了。
再加上今夜里他与明铎过招,被打得很惨,所以身上又多添了几处伤痕,皮下出血的现象也很严重。
她轻触了一下他的伤处,想确认看看有没有骨骼断裂的情况,顺便观察他的反应时,跟一双乌亮的眼眸对上了。他正直勾勾地望着自己。
“弄疼你了吗?”白洛轻声问道。
他轻轻摇头,沉默了片刻,才反问道,“你为何不先走?”
白洛听了他这个问题,不由得笑了,“如果你能撑得住明铎的攻击,我肯定掉头就跑,绝对不会管你。总不能扔下你一个人去送死吧。况且……”
她差点想把刚才在林深处遇到的事情说出口,但却在最后一刻忍住了。
这个时候不要再给伤者增加心理负担了。
“这些药只能暂时缓解你的伤势,并不算是治疗,我得去前面大一点的城镇上替你找药。等你缓一会儿了,我们就出发。”白洛表情认真地说着。
影子不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同意她的安排。
白洛搀扶着影子,两人并行,等到天快亮时,他们才越过了山头,开始下山。
好在影子认识路,寻的都是一些更快捷的小路,虽然不好走,但白洛好歹有些武功底子,再一路扶着他,也不算太难。
等他们到了山脚下时,遇到了一群手持长刀利刃的壮汉,看样子就不像是良民。
因为这里没有别的分岔路,道路并不算宽敞,两方人对视了之后,那群人立马就提着家伙围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没等白洛开口,对方先发问了。
白洛打量了他们一圈,见来者不善,便回答道,“我们只是普通过路人,走不惯夜路,受了点伤,急着去看郎中的。各位若是求财呢,那实在抱歉了,我们随身的行李昨夜都滚到山沟里去了,身上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那先问话的人上前一步,“你这小子,伶牙俐齿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旁边立刻有人接话,“我看,不如把他们押回山寨去,问个清楚!”
“山寨?”白洛下意识地喃喃重复道。
“哼哼,知道怕了吧!我们白马寨的人可不是吃素的,瞧你们俩一个细皮嫩肉,一个贼眉鼠眼,这么巧出现在我们山寨出事的地点附近,肯定有问题!”那人自鸣得意地分析道。
“利大哥,我看旁边这位似乎是受了内伤,应该是个练家子,跟人交过手。”有个精瘦的中年人低声在那人身后进言道。
白洛见他的目光在影子身上来回打量着。
这人怕是会些医术,否则也不可能一眼从气色形态上就看出这么多的信息,还被他都说准了。
“既然你们是白马寨的人,那我有东西要交给你们。”白洛干脆就从怀里取出昨夜她捡的那块木牌,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诌,“昨夜我替我兄弟寻药时,发现两位垂危的人,他们将木牌交给我,然后就断气了。”
“没错,这正是司亮的令牌!”有人立马从白洛手里接过东西查看了起来,这木牌可以从中间拆成两半,里面刻有数字,赫然写着“拾伍”。
“是你小子杀的人!”有人义愤填膺地冲过来,想跟白洛动手。
看来他们已经发现了尸身,白洛倒不意外,影子强撑着想护在白洛前面,被白洛拽了一把胳膊,暗示他不要有所动作。
白洛将自己的双手伸出来,“不瞒你们说吧,我其实是女扮男装,你们若是已经知道那二人遇害的事情,也该查看过他们身上的伤口。你们动动脑子想想,我这样一个弱女子,有能力在那么短时间内毫发无损地杀死他们俩人吗?”
先前看出影子伤势的那个中年人,瞟了一眼白洛,将目光转向影子,“你不行,可他就难说了。这人身上伤得不轻,说不定就是跟我们寨里兄弟打斗时弄伤的。”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一下子把武器都拔了出来,眼见着剑拔弩张的,一言不合就要开打了。
白洛紧紧抓住影子的手,生怕他要硬闯出去,面上强装镇定,轻轻一笑,“若是他有那种杀人的功夫,你觉得在场的各位,谁会是对手呢?”
在与他们交涉期间,白洛已经扫了一圈这里的每一人,他们的年纪都不轻,大约都在二十多往上,心思最多的那个三、四十岁的中年汉子,应该是这里最聪明的了,由此可见这里的人都是喽啰级别的。
他们手中的武器看来也不算精巧,而且气息跟动作都称不上是灵巧稳重。
刚才拔刀的时候,后面还有一个差点擦伤自己人。
白洛的一句反问,虽然没能让他们开始思考,也暂时稳住了动手的架势。
可下一刻,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别跟他们废话了,直接带回寨子里去!男的审问,女的就交给大当家的!”有人忽然这么提议。
白洛皱起眉头来,没想到这白马寨的人居然这么赤果果的不讲理了,要是真是这么没规矩的一群乌合之众,那倒好办得多!
“你们休敢乱来!要是你们敢碰我,我定让白马寨移为平地!”白洛一改之前还算和颜悦色的表情,气势也变得凶悍起来。
好歹她前世里也是教那些十几二十岁的大学生,知道怎么从心理上唬人。
那些人果然面面相觑,开始犹豫了。
“既然你们这么不识相,那别怪我叫人了。到时候等我的人马来了,知道你们这群小喽啰也敢欺负到老娘头上来,你们一个都逃不了!”白洛开始放狠话了。
“既然你这么说,看来司亮他们的死果然跟你脱不了干系!你这刁妇到底是什么人?”最先说话,貌似是小头领的人,冷哼了一声,质问道。
白洛微微一笑,“你们不配知道我是谁,只要你们知道惹上七煞阁,是什么下场就行!”
无忧山庄的名号在江湖中并不响,更像是一个隐居世外的和谐商会,而七煞阁却是声名在外,至少黑白两道上的人都听过,也都大概知道这是个什么组织。
就连朝廷也很头疼,一点办法都没有,唬一个小小的白马寨,是不成问题的。
“你们是七煞阁的人?七煞阁怎么会到这儿来!怕不是唬人的吧?”那中年汉子大声地挑着错,像是努力在为自己这一方找回点勇气。
“对对对,七煞阁无宝不出,无利不动,我们白马寨又没得罪过他们,井水犯不着河水。更不可能有人花钱去买司亮他们的贱命,别笑死人了!”有人接话道,最后的笑声却是干巴巴的,有些勉强。
白洛知道她的话,已经起到一定的威慑,便继续说道,“行,既然你们不怕死,那尽管带我们俩上你们山寨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