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韵冷着脸,在院子里等着。
一会儿功夫,何玲从屋里出来了,还带着一脸倦容,“你是姐姐身边的丫鬟吧,来找我什么事?”说着,她用帕子轻轻拭着脸,“别见怪,我起得晚,昨夜去书房伺候老爷,清早才回来合眼睡上一会儿。”
黄韵不悦地皱起眉头,可是一点都不想听到这些污糟浑话。
“你可见过岚儿?”
“岚儿?哪个岚儿?那几个丫头,我到现在都还没能分得清,她们也不亲近我,我倒是想好好认认吧,却没机会呢。”何玲说话时,一副媚态,看得黄韵很烦。
她这一招,惯用在男子身上,显得娇柔可人。但让黄韵这样从小习武的女子看来,简直就想把她脊背拍直了,嗓子捋顺了再说话。
“没见过就算了!”黄韵转身要走,余光却看见何玲身边那个丫鬟表情有些警惕,一直偷偷观察着自己。
她总觉得不对,前脚出去之后,就从院墙那边绕到屋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来看看这主仆二人到底做了什么盘算。
“小姐,这丫鬟看起来很机灵,咱们也该早做打算吧。”
何玲轻哼了一声,“机灵又怎么样,当初表姐不是还说那白洛不好对付,结果我还不是嫁进来了。你过来。”她招了招手,示意丫鬟靠近些。
然后她才附耳在丫鬟边上轻声嘱咐了些什么,丫鬟连连点头。
吩咐完了,那丫鬟就要往外走。
黄韵攀在墙头,心想,看来岚儿肯定跟她见过面,或者她定是知道些什么。只是何玲一直在屋里,她也不好搜些什么,便悄悄跟着那丫鬟,看看这丫鬟要做些什么。
谁知,丫鬟出门之后,就朝着主街走去,一直来到了衙门门口。
待她进去了一会儿,便唤了杨天财出来。
也不知她跟杨天财说了些什么,他们一出来就匆匆忙忙地往回走。黄韵这才先回去,想看看这何玲到底计划些什么。
杨天财跟着丫鬟进门之后,被丫鬟带着到了后院柴房门前,何玲早就等着那儿,哭得眼睛红肿。
“夫君!你总算是回来了!”她带着哭腔,朝杨天财奔了过去,作势要往杨天财怀里扑。
杨天财一把扶着她,也跟她保持了距离,“岚儿呢?”
“那孩子……真是苦命啊……”何玲干脆放开了嗓子,哭号了起来。
丫鬟在边上补充道,“我们发现时,岚儿小姐已经没气了,才赶紧拿下那贼人。如今他们都在那里面。”丫鬟指着柴房,怯生生地说道。
“你说什么!”黄韵本来跟在后面,想听看看到底是什么事,但听到这句,实在不能忍了。
那柴房门上被人落了新锁。黄韵冲过来,一脚踹开门板,柴房并不大,一眼就能看清屋内所有东西。只见柴堆边上躺着的便是岚儿,而在另外一侧,则躺着一个少年。
杨天财也跟着进来了,看到眼前这一幕,几乎不敢置信。
黄韵两步上前,俯下身子,仔细检查着,岚儿确实已经咽气,但却是刚过身,还带着一些温度。她跟随王爷多年,也见过不少尸身,眼底虽有悲痛,脸上却沉静得很。
何玲跟丫鬟在他们俩目光看不见的地方,对视了一眼。
丫鬟上前对杨天财说道,“我们撞见的时候,就是这贼人正压着岚儿姑娘,我跟娘子合力将其制住时,岚儿姑娘就已经……”
何玲则是飞快跑到岚儿身边,一下跪倒在地上,痛哭哀涕,“苦命的岚儿呀,你怎么红颜薄命啊!”
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岚儿是她亲生的呢。
黄韵站起身来,对杨天财说道,“这里别让外人再靠近了,得去请仵作来。岚儿是被人掐死的。”
说着,她转头去看那边少年的情况。
杨天财只觉有些头重脚轻,虽然他跟岚儿的相处时间远不如白洛多,但他也是真心待岚儿如自己女儿一般。岚儿在几个孩子里,最是乖巧温顺,性子也跟白洛很像。
若是白洛知道这噩耗,她又该伤心伤神了。
杨天财仰起头来,努力忍了又忍,才没让自己落泪。
“你们先出去!”这话是对何玲跟她的丫鬟说的。
何玲微微一愣,哭声顿时停了下来,可下意识觉得自己停得太过突兀,又想继续假哭一会儿。就听见杨天财提高了声音,“我不想说第二遍,除了黄韵,都给我出去!”
丫鬟这才赶紧搀扶着何玲,从柴房里出去了。
黄韵发现那少年还有气息,只是昏死过去,便按了他的人中,跟几处大穴,催动他快速清醒。
何玲跟丫鬟从柴房里出来之后,便让丫鬟再去叫些人来,一定要好好见证这凶案。
杨天财这时才发现这少年,他认得,还有些印象。
在黄韵略微施力之后,大牛总算是缓缓清醒了过来,一醒来就急急唤道,“小小!”
过去岚儿在街上行乞时,便一直被叫做这个名字。
杨天财一把揪住那少年的衣领,“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大牛越过他的肩膀,看到另外一端躺着的岚儿,顿时傻眼了,“小小!小小!你怎么了?你应一声啊!”
这时,院子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人进来了。
“大人,就在这儿!”是何玲的丫鬟引了巡逻的衙差上门。
“杨兄弟也在啊!我们接到报案,说你家里出了些事……”都是认识的人,一进门便看到杨天财红着眼睛正抓着一个少年,而另外一边则是一具安安静静躺着的尸身。
那几个巡逻衙差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黄韵赶着去跟白洛报信时,扑了个空。
白洛跟苏臻正在文府中陪老夫人用餐,还盘算着文皓何时会回来,陪老夫人说了会子话,才回城郊的小屋。
她一回来就看到黄韵留下的字条,说家里出事了,让她赶紧回去。
等到白洛赶回来的时候,还没进门,就听见屋里传来的哭声。
她心中一沉,奔了进去,却没想到哭得最大声的是何玲。
“发生何事?”
黄韵在纸上并未说详情,杨天财看白洛也回来了,不由得皱紧眉头,上前来解释,“洛儿,你千万要紧着自己身子,别太悲伤。岚儿她……”
只听了这些,白洛的脑子就嗡的一声如同炸裂了似的。
直到她又听黄韵说,岚儿的尸身已经被运到城北的义庄,要叫仵作仔细查验过,才能由家属殓葬。
她的身子才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杨天财赶紧一把揽住她的腰身,让她半倚在自己身上,才没叫她倒地。
而另外一边,坐在椅子上一直扮演哭丧角色的何玲,看到这一幕,心里愤恨不已,嫉妒不已。
“是我不察,凶案定是今早才发生的,至于嫌犯……”黄韵说着,顿了一顿,扫了一眼屋里的人。
杨天财明白她的意思,出言道,“先不说这些了,我带洛儿回屋里先休息一下。”
白洛却抓紧了他的胳膊,“不!我要亲眼看看她!”
何玲赶紧起身插嘴道,“姐姐又不是仵作,何必还要勉强,再见亦不过是徒增伤心罢了。”
“我要送送女儿最后一程都不行吗?”白洛红着眼睛,瞪向何玲。
何玲立马委屈地望向杨天财,“妾不是这个意思……怎敢拦着姐姐,夫君,妾不过是着紧姐姐的身子……”说着,又开始拿帕子假意试泪。
白洛从杨天财的怀里挣脱开来,虽然她知道杨天财也许对何玲真的无意,可她看不下去何玲主动献媚,尤其现在还有个合法身份,能整天光明正大地勾引他。
“黄韵,我们去义庄!”
杨天财一听,“我陪你去吧!让黄韵在家里陪着思绣吧。”
白洛微微一怔,想想也有道理,“好,我先去看看思绣。”
杨思绣得知自己姐妹惨死,早就哭得死去活来的。
还是苏臻调了一味安神汤药,让她喝下之后,才睡了。
白洛嘱咐黄韵,“辛苦你了,我会尽快回来的。”
杨天财站在门口,听到这句话,有几分欣慰,又带着几分心酸。高兴的是,白洛回来了,心酸的是,如今她心里恐怕就只有这几个孩子了。
“师父,能陪我走一趟吗?”白洛望向苏臻。
苏臻点了点头,同意了。
他虽是治活人病的大夫,但尸身也见过不少。
白洛冷静下来觉得,这事发生得太奇怪了,行凶者被何玲主仆一口咬定是大牛。
可据白洛所知,大牛对岚儿一直有着匪浅的情愫,不可能加害于她,更不可能是她们主仆说的,想要侮辱她。他们一行坐马车前往城北。
车厢内,三人沉默不语,气氛很是尴尬。
一度,苏臻打算活络气氛,可被白洛看了一眼之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现在不需要让自己轻松,她需要的是一个真相。
他们到了义庄门口时,看到已有捕快在此。
“天财,你怎么来了?大人交代过,这件事,因是你家事,这几日你便不用来了。一则避嫌,二则也体谅你的难处。”
杨天财点头道谢。
而白洛则在旁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我只是想看看自己女儿最后一面。”
“仵作正在里面查验,这地方你们妇道人家还是少来看得好,我也是为你好啊!”那捕快苦口婆心地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