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杨天财从外面回来时,已是深夜了。
白洛早就安排了人,一直守在英王院子外面,若是还有什么问题,再来报。
这一夜倒也相安无事,只是天明时,听黄韵说,她师兄折返飞星楼调查,那酒家确有古怪。所以才来提醒杨天财,露白城内也有太子的人。
白洛对朝廷上的争斗,一向只是作为吃瓜群众,听着一些传言而已。
如今,却眼睁睁看着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一起别有心机的投毒事件。
“谁说不是呢,殿下身子一向康健,要从他的饮食下手,实在不易,但却利用了他平时最熟悉的生活习惯,若不是身边的人走漏风声,外人如何知道他睡前习惯用的熏香是何种类。”黄韵感慨道。
白洛这才疑惑,“王爷身边出了叛徒?”
黄韵轻轻叹了一口气,“不是叛徒,是眼线。”
她把自己所知道的英王妃,一五一十地全告诉给白洛,言语中难免多带了一些个人情绪,将英王妃纪氏塑造成了一个颇由心机且为人阴险的女子。
白洛听完之后,不由得摇了摇头,“可是她毕竟嫁给了王爷啊,怎么这么想不开,还帮着外人……夫妻本是一体,既然有缘结合,不该珍惜这份缘分吗?”
她正说着,就看黄韵脸色微微一变。
白洛才意识到门口有人来了,她回头时就看见杨天财跟慕容靖并立在门口,正微笑望着屋内。
“天财,你真是好福气。”慕容靖很显然是听见了白洛的感慨,拍着杨天财的肩膀。
白洛扯了嘴角,干笑了笑。
杨天财也望向白洛,这才跟她解释,“我要跟殿下一起巡营,自露白出发,到白川郡跟王将军会合之后,两三日内才能回来。”
“好,你们路上多加小心!”白洛不由得想起这附近不知道有多少暗处的眼睛正盯着。
岳霖抱着怀中的佩剑,“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对我杀一双!正愁捉不到他们的痛脚呢!”
白洛送他们出门,到了门口时,才忍不住悄声问岳霖,“你最近有看到过……苏大夫吗?”
“苏大夫,他如今在京城,帮着太医院编书呢,怎么,都没跟你联系过吗?”岳霖这个傻子,大咧咧地就说了出来。
白洛长舒了一口气,他还活着,而且似乎还活得不错,那就行了。
“岳霖!”前面有人在唤了。
岳霖赶紧跟上。
黄韵在旁边看见白洛的神情,不由得补充,“说来也怪,苏大夫这半年来,除了汇报老太爷伤势痊愈之后竟然一封信都没写过。这实在不像他素日里的风格,要不是岳霖说的,我还真以为他是不是采药的时候,掉进哪个山沟沟里出不来了呢。”
白洛微微一笑,“可能是太忙了吧。”
南风用苏臻的新身份,已经在京城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
而自己现在也安心做起了杨家媳妇,安守着一片四方院子。偶尔平时出门时,遇到当地的百姓主动热情地打着招呼,感受着他们对杨天财的敬仰之情,某个时刻她真真正正以为自己已经变成了这个时代的小女人,依附着如高山一般的相公,过着恬静的日子。
又一日,恰逢宁先生来给孩子们讲学。
课间时,先生忽然问到了他们一个问题,从日升月落中他们能感悟到何种道理?
白洛正好跟黄韵一起准备去后院晒晒褥子,听到这问题,也不禁开始深思。在大余这个时代,人们还相信着天圆地方,地球是宇宙的中心。而太阳主阳,掌控万物生长,象征着父系氏族父权男权,月亮主阴,主张修养生息,代表着女性为家庭守护,滋养着子女。
只听多多忽然站起身来,说道,“日月不过是天上星辰的一种,月离我们近,光亮小,所以白天看不见,只有晚上我们到了太阳照不到的背面,才能看见月亮。”
宁柏听得一愣,“思萝,你说的是什么?”(多多大名化为杨思萝,其实真名叫做慕容子萝。)
不仅宁柏有些惊讶,连白洛都很吃惊,这些天文常识,还是在两年前,她带着他们去看血月的时候,告诉多多的。没想到那时的多多,虽然害怕血月现象,但却把自己说的话都记住了。
“这些星象学说,你是从何处学到的?”宁柏追问道。
“这些是娘亲教我的。”多多一脸骄傲。
没想到宁柏不以为她是在胡言,反而认真地问起来。
宁柏不由得眼前一亮,转头望向廊下,对白洛问道,“夫人对星象也有研究?”
白洛把手里的东西先递给了黄韵,转头应道,“以前无聊的时候看过一些书,我只是了解一些皮毛,算不上研究。”
她那些中学常识,当然不能算是研究,而且她上学的时候地理是分到文科学科中,她一个理科生过了高二根本就没机会再学,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是初中的知识。
只不过是自己感兴趣,加上曾经一度有过送植物种子送太空的研究课题,才让她连带着对外太空的天文理论稍微也看了一些。
“星象学说,在下也不过是在穆州时听闻一个得道高人讲过一二,实在觉得受益匪浅。夫人不知可否再为我们多讲一些?”宁柏诚恳道,如同一个求知若渴的孩童一般。
白洛想了想,不如拿出木板铺上白纸,写写画画,开始给他们讲解太阳系,八大行星,以及星球运转。
她一时心热,讲得多了一些。
等她说完之后,宁柏立马问道,“那这些又是如何得知呢?人又是如何离开地面,到天空中去探索,做下这些记载?”
“先生可曾听过嫦娥登月的故事?”白洛眨了眨眼睛。
“从未听过,还请夫人指教。”
她把科普知识跟传说故事结合在一起,勉强把这个好奇宝宝给忽悠住了。
在她的故事里,仙丹是神药,改变了人体结构,能够让人像鸟一样飞翔,在外天空环境里自由呼吸,到了月球,看到了外太空,这才有了星象学说。天空中的星辰所呈现的模样,其实在我们看到的时候已经消亡了许多年。
白洛越讲越扯,越扯越远。
但这群孩子,连带着宁柏都听得津津有味。
难怪以前读书的时候,都说学生物的是理科中的文科生,白洛自己也没想到随便乱扯的故事,也居然能自圆其说,让他们听得入迷了似的。
“好了!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忙呢,你们继续上课吧。”白洛看看时辰,也不早了,就收住了这场科普教育。
宁柏连忙跟着起身,追了上来,“不知道夫人之前看的那本大作,是何人所著,书名又是什么?”
白洛一愣,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自己随口乱诌的星象学的书,“不好意思,是多年前所读,所以不太记得了。”说完,她干脆借口走开了。
这宁柏倒当真是好学,跟他再多聊一会儿,白洛怕是会被他问得说不出来话了。
这边白洛才收拾妥当,就听门房小厮过来报,说是有亲戚寻上门来。
“是杨家的?”白洛疑惑问道,难道是公爹老爷在尚阳又出了什么岔子,连杨天昇都找到这儿来了?可这大半年来,杨天财也托人寄回去了不少生活费,而且白洛也嘱咐过顾晏,帮忙照看一二。
他老人家挨了一顿狠揍,也算是鬼门关上走一回,不至于不知收敛才是。
小厮摇头道,“那娘子说她姓白,寻的是夫人您。”
白洛更是疑惑了。
她这本尊的娘家,到底还有些什么人,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当初她是作为童养媳被送到杨家来的,只记得娘家穷得孩子都养不起了。送她出门前,有一个老妇人的形象,可能是她奶奶之类的人,“别怪你爹娘狠心,你走了,就能活,你家里人也能活了。”
也许本尊对娘家心里一直有恨,所以也没惦记着那些人。
再加上乡下地方,本来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根本不兴回娘家这一套,生怕是女儿被夫家嫌弃了似的。
“让他进来吧。”白洛倒也好奇,她到杨家算一算也快十年了,从来没有跟娘家联系,居然白家的人能找到这儿来,也算是奇迹了。
等下人把外面的人领了进来之后,白洛才有些意外,竟然是个年轻女子,而且她样貌看起来跟自己确实有几分相似。
“姐姐!我寻得你好苦啊!”说着,那女子几步奔过来,扑倒在白洛脚边。
她梳的是妇人发髻,那就说明不是闺中待嫁的身份。
白洛伸手扶起她来,“你是?”
她确实一旦印象都没有了,就连本尊的记忆里也丝毫想不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妹妹。
“我是媚儿,姐姐你被送走的时候,我才不过四五岁的年纪!”这小娘子说着,用帕子擦拭着眼泪,倒是真哭红了眼睛。
“你先起来吧。”白洛见她跪在自己腿边,哭得惨兮兮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己在教训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