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韵余光看见白洛仍愣神地站着,不知行礼,才小声提醒道,“夫人,这位是王爷,你该行礼的。”
白洛哦了一声才反应过来,正要行礼却被慕容靖一把扶住,“不必,你我之间无须多礼。”
“你是王爷?”白洛下意识地问出口。
她能感觉到对方语气中的熟络,可却一点都想不起自己跟他有过什么样的联系。
慕容靖苦笑了一下,虽是通过苏臻,以及前方传来的消息直到了白洛的病情,但她真的用望着陌生人的眼神看着自己时,他的心里确实有些不好受。
“对,不过我认识你时,微服在外,所以你以前都是直接叫我的名字。”慕容靖轻声回道,带着几分期待。
白洛干笑了一下,这倒像是自己会做的事情,不过总不太好吧,“民妇过去竟是如此不识大体,还请王爷见谅,不知王爷登门所为何事?”
看这院中的景色,他们应该还不知道前线的事情。
慕容靖长舒了一口气,让手下把军报拿给白洛看。
“他……生死不明?”白洛快速看完内容之后,脸色煞白。
黄韵也不禁跟着忧心起来,将军跟夫人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连几天好日子都没过,就连逢如此噩耗。
“是主帅判断失误,连累了杨兄弟,若不是他以身犯险,主动救阵,也不会被敌军迫着坠入巴川。他以一人安危换了余下将士们的性命。”岳霖不甘心地补充道。
都怪那担任主帅的王立仁,太过自满,急功近利,不听杨天财的劝告,才中了人家诱敌深入的计策。
要不是如此战事还未平,此人也是要回京受兵部惩戒。
“没有寻到,也算是好事,你放心,我定会派人继续沿着下游到处去寻他。一有消息就……”慕容靖望着白洛,生怕她担心落泪,却没想到白洛虽然悲伤,却表现得很是镇静。
她心里念着,盼着,那么多人没寻到尸身,那他一定会回来的,这样想时,便多了几分希望。
“这次我亲自前来,不仅是为了公务,而且希望你能跟我一同返京。一是治疗你的病情,二是多多,她很想你。”慕容靖解释着。
多多恢复了郡主封号之后,余皇为了平息当年错判献王引起的怨气,已经宣布晋封多多为玉贤公主。这对于多多而言,已是最大的荣耀了。
专门赐给她的公主府邸,她却不愿意住,一直都住在英王府里。
可实际上,她却天天缠着王叔,说自己想回露白城,想回养父杨天财身边。
慕容靖也是没办法了,他总不至于真的把多多送出京,恰时又接到前线的消息,所以才亲自来了。
“你不急着回我也可以,过两日我便会回来,你若愿意,你们一家人都可随我一同入京。今后不论发生何事,我都会护着你!”最后这句,慕容靖只用了他们俩才能听见的音量跟白洛说着。
白洛眉头微微一蹙,表情有些疑惑。
这句话,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见过,到底是谁跟自己说的。
慕容靖先出门,岳霖急切地补充道,“苏大夫也在京中呢,你们不是旧识吗?”
“苏大夫?”白洛神情有些恍惚。
黄韵小声提醒道,“就是苏臻呀,夫人曾拜他为师,学习药理。”
白洛这才把名字跟之前在水寨里遇到过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便向岳霖点头示意,“多谢相告。”
待送走客人之后,白洛这才陷入两难的选择。
白媚这段时日在府上倍受冷落,好不容易见白洛回来了,却没机会近得了白洛的身。黄韵跟着去送客了,她才有机会赶紧到了白洛跟前来。
“姐姐!这是好机会呀,虽然姐夫现在没回来,但咱们的日子总是要过的呀!为何不答应英王殿下?”白媚噼里啪啦地说着。
白洛的目光移到她脸上,想了半天,才想起她初次回府时,扑到自己身上哭得梨花带雨的白媚,自称是自己的妹妹。可黄韵后来在自己面前说了许多白媚的坏话,提醒自己不要接近此女,称她的身份有些可疑。
“你想去京城?”白洛缓缓问道。
白媚应道,“姐姐如今是将军夫人,自然是心系姐夫,可妹妹……总不能依附着姐姐一辈子。难得英王肯看顾姐姐一家,说不定到了京城,妹妹也能多些机会认识达官显贵,万一时来运转,遇到一个可心的人儿,也不必再承姐姐的情了。若妹妹的夫婿也是得力之人,以后说不定姐姐养老也能指望得上。”
白媚说话之间,倒也不掩饰自己爱慕虚荣的本性,提起京城,两眼都在放光了。
“我会好好考虑一下的。”白洛不动声色地应道。
“姨夫人,不在自己院中歇息,到这里来打扰夫人,不太妥当吧。奴婢不是交代过,夫人如今身子不好,没有天大的事情还请不要过来这主院里!”黄韵一回来就看见白媚对白洛拉拉扯扯,也十分不客气地冷声直言。
白媚的脸一下就垮了,当着白洛的面,怼黄韵,“哪家的奴仆能像你这样骄横跋扈的,不过是仗着过去姐姐对你的宠信,就以为自己是主子了,背地里不知道怎么勾搭主人呢!”
黄韵秀眉一挑,瞪着白媚,“把嘴巴放干净点!”
白媚眼中露出惧色,却也不辨真假,立刻绕到白洛身后,拉着白洛快速说道,“我前日里就看见她在后院刷洗姐夫的一套衣裳时,对着那衣裳痴痴地笑。实在是恶心!”
“你……胡说些什么!我撕烂你的嘴!”黄韵一下子涨红了脸,气得要冲过来似的。
她都还没碰到白媚,白媚就抱着头尖叫起来,“杀人了!杀人了!恶奴弑主了!”
白洛皱起眉头,沉声道,“够了!”
黄韵跟了白洛这么久,从来没见过白洛发脾气的,而白媚也被白洛这突然爆发的怒意吓了一跳,不由得跟黄韵一起噤了声。
“我相信黄韵,白媚你若是没事,就先回自己院子歇着吧。我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忙。”白洛的语气,亲疏分明。白媚悻悻然地转身要走,白洛却在她身后补充道,“上京之事,我会考虑的。”
这时白媚才露出笑容来,有了姐妹情深的意味。
待白媚离开之后,黄韵慌忙上前跪在白洛面前,急急辩解,“夫人,我并无……”
“好了,你不必多说了。”白洛伸手扶她起来,“我都知道。”
白洛虽然失去了过去的记忆,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也不愿意拘泥在一些似有似无的小事上。就算黄韵真的对她的相公有些什么倾慕的念头,那也只是因为他太过优秀罢了。她相信黄韵是个自知分寸的人,也明白感情的取舍。
而且眼下,她更清楚自己不是拘泥在这种争风吃醋的小事上。
杨天财被敌军追围,堕入江中,生死不明,在前线虽有人马会继续搜寻他的踪迹,但却不知道他到底还能不能回来。退一万步来讲,万一他不回来了,难道自己真的就与他一起赴死了吗?
不,他还有亲人要照顾,这些责任都落到了她的肩上。
她不是一个遇事会哭哭啼啼的小女子。
大余军队重新制定了作战计划,在英王殿下亲自督军的鼓舞之下,余军气势如虹,一举将北齐打退了四十余里,让他们退到天堑之后,折损不少兵马。
后,齐皇亲修降书一封,承诺每年进贡之后,大余才归还了俘虏。
只可惜,这一份胜利也是由牺牲了大余将士数千人,才换回来了。
王将军刚愎自用,阵前决策失利,已被连降两级,调至西南戍边。三个月后,搜寻杨天财的人马早已经撤回来了。而白洛作为杨天财遗孀,朝廷对其嘉奖不少,感念其功绩,追封其为平远大将军。白洛亦有一品夫人的诰命在身,她便准备着应英王邀请,带着全家老小,从尚阳老家搬去京城。
这段时间,外面有不少的传言,白洛充耳不闻。
杨致武原本很是担心这儿媳妇守寡之后,就带着家产跑了。没想到白洛先带着孩子们回尚阳,安排家中事务,其中虽有黄韵的提醒,但她处理起来也似乎很是熟络。
看来过去的记忆似乎并不是全无,只是与人际关系相连的那些,没有了而已。
南风从京中赶了过来,他寻药求解无果,从古籍中查了一个针灸刺穴的方子来替白洛实施,以帮助她恢复记忆。但白洛似乎已经并不介意自己不记得过去所发生的事情,反而托他先照顾身体欠佳的杨致武。
他们临行前,顾晏派人送来帖子,说是设宴邀请白洛,为其践行。
这种宴会自白洛回尚阳之后,去过好几次,所以她也没太在意。
对方帖子里提到地点在城郊顾家的庄园内,杨文昭一看到长兴苑的字样,才难得露出笑脸来。
“三婶!这顾叔叔倒是有心了,以前咱们家还在尚阳住着时,他就请咱们去过那里,可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