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白洛是平远将军之妻,对方的眼神一下子崇敬了不少,不仅立马感恩戴德起来,连态度都客气了很多。白洛又跟他聊了片刻,问了住址之后,才折转回去,与黄韵杨思绣她们交代了几句。
“我有些事情,要出城一趟,你们转一回,买了东西就先回去吧。”
若是以前,黄韵恐怕会要迟疑,会担心她一个人应付不来,但现在看白洛笃定的眼神,她也不再多说什么。
“好,那奴婢送小姐回家之后,再去接你。”
白洛应了一声,想了想,又取出一叠银票递给杨思绣,让她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本来这次出门就准备带杨思绣买些女儿家的小玩意儿,毕竟她现在也不算小了,换季时,衣裳首饰总是要添些的。杨思绣一看最上面那张面额,咋舌道,“不用了,三婶,我只是想买些绣线而已,自己的钱够了。”
白洛摇了摇头,“好了,不用跟三婶客气,你现在也是大姑娘了,该学着要打扮打扮,买几件像样的首饰才行。”
黄韵也在旁边用眼神示意让她接着。
杨思绣很不好意思的收了下来,其实说起首饰,她一到京城就被人送了许多。她都不知道送礼的人是谁,后来才知道,有些是多多送来的,有些是英王送的,还有文大人。
三叔回来之后,听说又有更多的礼送进将军府来,可是她就没见着了。
大概是三婶全收起来,不过这些事,不是她操心的,也就没太在意。
而黄韵自从得了英王的命令,被派遣到白洛身边之后,从一开始的不满,到渐渐心甘情愿成为这个女子的护卫。她对白洛的为人品性都是十分的佩服,也会毫无条件地坚持白洛做的任何决定。
白洛跟她们分别之后,便追到城外去了。
方才那个年轻人,名唤刘大,家住城外,有几亩薄田,原本还属于富户人家,只不过因为前些年他娶了媳妇,家中人口逐渐添多,平摊下来也并不轻松。再加上他是独子,作为主要劳动力,他身子还不太好,家里的地就给父母跟妻子打理,他进城里寻了一份跑堂的活计。
因为农忙时他担心父母妻子打理不过来,所以先跟掌柜辞了工,准备回家帮忙的,结果才发现,自家的地里出了怪事。
白洛简单听完之后,决定先去地里看看。
以她过去植物学的学识,一眼就能看出问题所在,眼看结穗的庄稼出了问题,随便挖开,根部都已经灰烂,还长着蛛丝一半白色的霉丝。
看到这儿,白洛下意识脱口而出,“腐败霉菌……”
她的脑海里跳出相关文字,这种霉菌主要是用病原土壤感染到植物的根部,传染性极强,多发于春夏季。治疗方法倒是简单,可让她觉得奇怪的是,这种病一般发病,早期就会从叶端看到症状,而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突发性的现象。
“你是说前段时间,突然之间一地的庄稼都变成这样了?”白洛追问道。
“是啊,我们的庄稼,日日都有人看护,只是……”刘大想起了一件事,有些犹豫。
“但说无妨。”
“我老父前些天,忽然一日扭伤了脚,母亲在家照顾他。我媳妇也没来得及去地里看顾,在家里帮着做些事情,还要照应几个孩子。像是在那几日之后,地里就出了问题。邻居们都说是我父亲在地头里撞上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说着,刘大叹了一口气。
白洛算是听明白了,又绕着他家的地走了一圈,再看看附近的地,因为并不相邻,还隔着水渠,别人家的地里倒一点事没有。只有刘家的,地里的庄稼都烂了,本来该是一片青色却提前呈现了泛黄的衰败。
“我给你写一个方子,调配成药水,每日里在地里喷洒。早晚各一次,几天时间就能好。”白洛说道。
刘大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夫人说的,可,可当真?”
“断没有拿你一家的生计来开玩笑的道理。”白洛表情认真。
“太感谢您了!”刘大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她面前,“您跟平远将军都是福星,都是善人,都是……”他一时词穷也不知道该说怎样的好话,来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
等白洛写完方子,教给他调配的法子之后,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没有喷壶。
她该怎么跟他解释,要做一个这样的东西呢。
当时白洛想的是做一个手动制动的背挂式喷壶,可很明显,这个东西,在这时代是没有的卖。她也不可能从随身空间里拿一个给他,只能凭着自己的想法,画了一个图纸,让他去找工匠做一个最简单的洒水壶,不过这样的效率就跟浇花一样,差多了。
刘大拿着图纸,正琢磨着,就听他媳妇开口了,“这位夫人画的东西,倒像是土地庙里那疯汉捣腾的物什。”
“胡说什么!”刘大赶紧呵斥道。
白洛有些好奇,“土地庙的疯汉?他也会画图纸?”
“夫人见谅,我家里的不懂见识,尽瞎说。”刘大颇为紧张地解释道。
刘大媳妇有些不乐意了,“我哪儿瞎说了,咱们这附近的好些人见过他呢。据说他虽然脾气古怪,但手艺是极好的。听说还有人专门花银子请他去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白洛想了想,既然有个厉害的木匠,说不定能做出来她想要的那种喷壶。
毕竟刘大这一大家子要照顾,节省他们的劳动时间,也是替他们省了许多事。
这么想着,她提笔重新画了一幅图纸,“如果你能找到能做这东西的人,可以用这种喷壶来洒药水。药水施于叶面,还有根部,效果是一样的,不过越均匀越好,所以才推荐你用这种喷壶。内部结构跟使用的方法我都写在这里了。”
“真是太谢谢夫人了。不知道这些东西,我该给您多少酬劳?”刘大忐忑不安地问道。
“不用了,若是按我的方子,治疗三天不见效的话,你再去平远将军府来找我就好了。”白洛微微一笑。
刘大夫妇俩简直傻眼了。
过了一会儿,将军府的马车就已经到附近了,黄韵亲自来接。
白洛跟他们夫妇告辞,那两人带着一帮大大小小的孩子步行送出老远。
等目送马车离开视野范围了之后,刘大媳妇不太放心地问道,“你说,这位夫人到底是不是骗人的?”
“她要真骗我,图什么!别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刘大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那她非亲非故的,干嘛要帮咱们家?”刘大媳妇还是觉得人心不可测。
“就凭她是平远将军的夫人!”刘大板起脸来,严肃道。
可能白洛跟杨天财自己都不知道,在这几个月里,杨天财在前线的事迹随着军报送到京城来之外,还有一些从边关回京来的普通百姓,或多或少传颂出了好几个版本。
无非是杨天财智勇双全,力破北齐奸计,再加上他是从百夫长的位置在短短两年多的时间内不断攀升到如今大将军的位置,着实是一部励志的传奇。
在京城混迹的文人墨客大部分都是出身寒门,仕途失意,所以对杨天财这样的人,没有家世背景,却通过自己的努力,一番表现挣取军功,出生入死之后终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皆是十分佩服。
故才自发地写了不少段子跟话本,都是说他的故事。
在客栈、茶寮、酒楼抑或是市集,街头,都有说书人在讲述着。
尤其是前不久,他“死而复生”的经历,更是让这故事里多了一些别的色彩,有人甚至说他是武曲星下凡,专门护佑大余盛世。
在回将军府的路上,黄韵跟白洛说起调查所得的新线索。
白洛一边听着,一边思考着。
“眼下就只打听到这些,不过咱们的人还会继续盯着的,将军那边也会在城外各个关口留意着。”黄韵想了一想,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白洛被她的表情吸引,追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黄韵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这么明目张胆地去人多口杂的地段,尤其是客栈那种地方拿着画像找人,不怕打草惊蛇吗?”
白洛笑了,“就是因为咱们什么线索都没有,才要打草惊蛇。等躲在暗处的影子有了动静,才能给我们制造机会。”
黄韵舒了一口气,算是明白了。
过了两天之后,就到了太子设宴的时辰,杨天财携妻白洛一同出席。
宴席设的这大半年来京城中最红火的酒楼,潜渊台。
平日里热闹无比的潜渊台,今日里倒显得安静了许多,门前迎客的八位绝色女子也不见踪迹,改为两个打扮正经的门童。离大门口还有一段距离时,就停了一排制式各异的马车。
偶有不知情者还打算往这边走时,会被莫名压抑的气氛给逼得退了回去。
不过但凡是在京城里有些头脸的人物都晓得,今夜这里已被太子殿下包了场,只招待太子邀请的客人,其余人等恕不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