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轻舒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停下手中的动作,低着头仿佛在研究脚下的地面似的。
“你是今天新来的吗?”这个声音一开口,让白洛猛地抬起头来。
她缓缓扭头,本来不想这么快跟他碰面,一切都还没有准备好。
可是他现在就站在她身后,白洛转头,望见杨天财凌乱的发丝,满脸胡渣,借着外面的月光,清晰可见的五官轮廓虽然带着几分颓色,脸颊也微微凹陷了一些,可他还是她记忆中的那个样子。
“洛……你怎么在这儿!”他蹲下身子,几步到了她面前,恨不得要立刻搂紧她似的,却又在快要触碰她的一瞬间,犹豫着,停下了动作。
他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抱她呢,连自己都嫌弃。
“我是来救你的。”白洛伸手把密钥递了过去,“这钥匙你还记得吧?”
杨天财又惊又喜,“我一直随身带着,几时掉了?怎么又在你那儿?”
这些日子,他身外长物都被拿光了,唯有这个钥匙型的玉坠一直留在身边。本来湖族人也是不许他留着的,甚至动了刑,但是他宁死都不肯交出来。
因为杨天财身上天生领袖的气质,他一到这儿没几天,就因为平时热心关照那些弱者,让原来的不少奴隶都对他心服口服。大家看到他因为这种小事被用了刑罚,都纷纷表示不满,甚至闹起情绪,罢起工来。
加上女寨主开了口,特许他留着这物件,所以才作罢。
“你拿好了,用这个可以进入……”白洛轻声说着,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进入你的那块福地,我之前试过,可是不行。”杨天财无奈苦笑了一下,“不过它如同是我对你的所有念想,一直陪着我,让我有勇气继续支撑下去……”
“之前不行吗?不应该呀。你现在再试试!”白洛催促着。
杨天财捏着密钥,在白洛面前消失了。
白洛跟着他也进入了随身空间。
“这里?怎么变了样子?”杨天财不知道白洛的随身空间经历过怎样的变动,只是发现这地方跟他们在尚阳老家的宅院一模一样,不由得有些震惊。
“出过一些事情,所以跟你以前看到的样子不太一样。我猜想,你这钥匙,必须是要跟我保持一定的距离,才能使用。所以之前你用时,不能打开空间入口。”白洛说话时,越来越多的回忆像是要冲破障碍似的拼命外涌,却被一张结实的网子兜住,牵扯着,不让记忆重新回来。
脑海里这样的挣扎较量,让她头疼得像被人用斧子从天灵盖上劈下来似的。
“洛儿!你怎么了?”杨天财看到她这副模样,急忙扶着她。
“我没事。这里,还有其它用途,让我解释给你听,不过现在我们最好先离开这儿!”白洛忍住头疼,反手捉着杨天财。
“可是那些跟我关押在一处的人,能否带他们一起走?”杨天财有些为难的模样。
白洛皱紧了眉头,“我明白你想救他们,但用寻常法子,我们没办法同时带那么多人走。而且这个空间,只能你跟我进来,别人是进不来的。我也不能带其他人进来!”
上一回她为了救苏臻,带苏臻进入之后引发了一系列的意外,虽然这事故的记忆没有了,但她心底却牢牢记下了这不可再犯的规则。
“我刚才看你蹲在边上,是要割开荆棘吗?”杨天财指了指她手中还拿着的小刀,问道。
“对,已经割出来一个窟窿了,只要稍微推一推,就可以做成一个门。”
“好,那我倒有一个主意。我们先出去……”杨天财总算是同意了白洛的第一个提议。
白洛教给他利用随身空间逃走的方法,虽然是麻烦了一点,但也十分安全。
他们俩已经走出了寨子。
白洛指了指之前藏身的那一处地方,“穆平跟殷广他们应该还在那儿,你有什么主意,不如我们一起来实施。”
“穆平,殷广他们也来了?”杨天财目露惊喜。
“还有我师父。”白洛补充道。
“你们……”杨天财几分感动,长舒了一口气后,“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我应该早点来的。”白洛十分内疚,刚要再说点什么,就听见一声卟咕卟咕的鸟叫声。
这声音很轻,而且分明是人学的。
白洛拉着杨天财潜入半人高的草丛里,循声而至。
“唉,你们俩,真是……”苏臻见到他们俩一同回来时,摇头叹道,故作深沉。
殷广很是激动,“将军!你没事吧,将军!能再见到你实在太好了……”
“谢谢你们,诸位辛苦了……”杨天财回应道。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说正事吧。”白洛提醒着。
杨天财才跟大家简单探讨了一下他的计划。
原来这两个月来,他一直在策划着带着那些奴隶们一起出逃。
只不过有一次被人泄了密,杨天财还被单独施刑。
这些事情他自然不会跟白洛他们细说,主要是从这寨子附近的地形,以及绝佳的逃跑路线开始说起。
“下山通常只有一条路,另外一边就是魏兵的营地,而再往东,是绝壁,往南就是镜湖。镜湖的范围非常大,想要绕开,在这深夜中,很是困难。所以从湖里走水路,是最佳的路线,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传说在镜湖中有一种吃人的怪物,所以就连湖族人入夜之后都不敢下水。”
“这样不是更好吗?他们不敢下水,你就可以带着人从水里逃走啊。”白洛接道。
“只是,这个传说年代久远,很多人都笃信不疑。我怕他们不肯走。”杨天财犹豫道。
“人都是有惰性的,没到活不下去的绝境,谁也不会冒死拼上一拼。”苏臻轻轻一笑,语气里尽是揶揄。
“如果芥芽树的种植园起火的话,会不会机会大一点?”白洛试探地问道。
“要纵火,首先得有工具才行,否则一点点火星,才起来就会被人扑灭了。”殷广否决了这个提议。
而杨天财却望向白洛,与她交换眼神后,笑道,“若有桐油火药,倒可以一试。”
“这个时候上哪儿去找桐油跟火药啊!”殷广无奈地摇了摇头。
白洛却回望着杨天财,点着头,“交给我吧!”
“不不!你还是别去了,你这笨手笨脚的,我看着都着急,不如交给我。”苏臻接话道。
“你们知道哪儿有这些东西?”穆平也很是疑惑。
“嗯,我知道。”白洛肯定地回道。
她的仓库里囤了许多。
“好,那咱们分头行事吧。”杨天财同意了苏臻的提议,然后他拉着白洛,让她跟着自己。白洛知道他的意思,是想让自己一直待在空间里,配合他的行动。
苏臻也劝白洛跟着杨天财一起,不过要把那些东西先给他拿出来。
殷广跟穆平倒是看得糊里糊涂的,这表面看起来不是杨天财要去的路线更加危险一些吗?不过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请愿跟苏臻去放火。
苏臻从白洛那儿搬出火药跟桐油以及其它纵火用的工具之后,让他们俩会武功的守在准备撤离的路上,“你们俩负责保护大家安全离开就好。都跟我去了种植园那边,万一追兵来了,人多倒不好逃了。”
白洛眉头一皱,“你这乌鸦嘴,别说这种话好不好!”
“是是,你们放心我随身带的东西可齐全了。你们就等着信号吧。”他把东西背到了背上,冲着白洛一笑,挥着手就往西边去了。
殷广跟穆平则是按照之前分配的,去往撤退的方向。
白洛跟杨天财便携手,重新潜回寨子里。
片刻之后,种植园方向忽然燃起火光,没有声响的火焰猛地蹿至半空,像是一只破壳而出的火鸟,转瞬间就吞噬了半片林子。夏日里干燥的空气,让火势越烧越旺。
虽然有人看守着,但完全弄不清楚这无妄之灾是怎么烧起来的。
铜锣敲响,有人大声喊叫着。
在他们四处奔走,呼救的时候,那一棵又一棵的芥芽果树正在被已经进化成火龙的炙焰吞噬着。山头上半边夜空都被染成的橘色,明明不是枯树也像干柴一样迅速燃了起来,滚滚的黑烟呛得那些打算来救火的人根本近不了前。
最要命的是这芥芽果实燃烧时释放出来的毒烟,累积一定量,效力等同于服食。
苏臻虽然戴着面帕,却也忽略自己所站的下风口位置,他已经吸入了不少毒烟。
又是敲锣,又是鸣号,这警报声,怕是整座山的人都能听见了。
而苏臻的脚步却越来越沉,他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我的任务已经做完了,可以撤离了。白洛她……她还等着……”对了,白洛等着的人,不是他。
他往背风的方向走去,却看到隐隐绰绰的人影,那影子在他的视野里跳动,拉长,像是妖物一样,忽然三四丈高,向着他扑咬了过来。
“不!是幻觉!都是幻觉!”